順著那條長長的走廊，布魯斯與楊黎并肩向回走。

    “走廊的盡頭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真的非常遠，有一段時間我莫名相信它的盡頭就是出口，但是又懷疑只是一段不停重復的走廊……”楊黎歪著頭回憶，“我什么都不做只是飄過去，直到累得不行休息一會，醒來的時候甚至無法辨認哪邊是來時的路……我還以為我會永遠困在回廊，但是最終還是出來了?！?/br>
    “……花了多久？”

    “不算太久?！睏罾铚睾偷幕卮?，“我帶著畫在這邊來回穿梭，用得時間比迷路的時間長多了?！?/br>
    “你是個很優秀的藝術家?！?/br>
    “只是太閑了?！?/br>
    走廊上也鋪著厚厚的地毯，走廊上只剩下沉悶的腳步聲。

    “想喝酒嗎？”

    “……？”

    “你看起來有話想說，而且，追著我跑了這么久，我猜你肯定餓了?！?/br>
    “好吧，沒錯，至少我有點餓了?！?/br>
    “那就跑起來?！?/br>
    幽靈前進的速度快了一拍，回過頭來看向布魯斯，“快點，我給你做好吃的?！?/br>
    然后就頭也不回的飄了出去。

    布魯斯聳了聳肩，也已經看夠了畫廊上各式人物畫，跟隨著加快腳步，甚至真的跑了起來。

    這條長長的走廊，不適合用來尋找出口，運動運動倒還是可以的。

    一幅幅精致的畫作略過去，重新變為悲傷的女人——她漸漸露出笑容，然后五官就融化掉了，美麗的背影變得張牙舞爪，精致的星空糊作一團……

    最后又回到了粗略的線條，門就在不遠處。

    普通的涂鴉，簡陋的蘋果，門越來越近。

    而這一切的起點——

    等在門口的幽靈眨了眨眼，給他推開了門。

    光有些刺眼。

    拐過幾個彎，圓桌上擺著菜肴和美酒，幽靈已經落座，將酒倒入玻璃杯。

    “嘗嘗看？”

    液體的顏色帶著獨特的美感，比起酒，更像是閃閃發光的珍寶之類——

    “哦……”

    布魯斯嘆息。

    “但愿你沒有沉迷過……”

    作為哥譚首富，布魯斯對酒的了解遠超普通人——甚至普通人眼里，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酒鬼，大部分時間沉浸于醉生夢死的幸運兒……但是實際上，布魯斯不怎么貪杯。

    他喝過很多，但對這種麻痹大腦的東西沒什么偏好。

    曾經喝過的酒都是【麻痹大腦的東西】。

    而這杯……是狄俄倪索斯的引誘。

    “……再來一杯？”

    透明酒瓶中的液體完全沒有空掉的趨勢，依舊帶著誘人的色澤。

    “告訴我，你有沉迷過嗎？”

    順從內心的意愿，布魯斯將高腳杯微微傾斜，看著瑰色的液體重新充滿杯子，“它非?！篮??！?/br>
    “唔，大概算是……沒有吧？”

    幽靈不會喝醉。

    就像幽靈不會吃飽，不會冷也不會熱，喝多少酒也只會有一點微醺的感覺。

    喝不醉的酒，一點趣味也沒有。

    但是，現在不能用這個回答。

    “再怎么美好……喝很多次也會膩的?！?/br>
    “這樣啊……”

    “別光喝酒，之前想說的事情……說吧？”

    布魯斯的眼神微微散開，“畫廊里那位女士……你認識嗎？”

    “是我幻想出來的?！?/br>
    “哎？幻想的嗎？……我還以為是你妻子之類的呢?！?/br>
    ……我看起來像是已經成家的人嗎？

    ……哦，對了，他二十歲死亡，然后維持著二十歲的外貌很多年，總以為自己一直很年輕……

    “不，只是我幻想出來，會第一個踏入這間屋子的女士?！?/br>
    “唔?！辈剪斔剐α艘幌?，“你很愛她?！?/br>
    “你猜我期待了多久？”

    “三十九幅……我對作畫沒什么了解，一年左右？”

    “比那還長?！?/br>
    “你還真是深情?！?/br>
    “不，完全沒有，我只是期待，但是到后來，就完全無所謂了?！?/br>
    楊黎自嘲的笑了笑，眼神落在布魯斯身上，“無論來的是誰……我都會愛的?！?/br>
    “不能是別的感情嗎？”

    “布魯斯，你是怎么看待愛情的？”

    “……”那雙藍眼睛略微失神，布魯斯微微低下頭，動作上看起來很慵懶，“……束縛……吧?！?/br>
    “剛失戀嗎？”

    “……不，并非她不愛我了，只是我發覺到……我和她不適合……她看到一個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資質，或者用多少努力才會殺掉他……我們走到一起，也有一定原因是因為血脈，其中夾雜了太多關系……而我和她不適合?！?/br>
    “愛情是盲目的，布魯斯，總會有感情戰勝理智的時候，并不會因為不適合就停止?！?/br>
    因為不適合而停止的愛情，從一開始就不會產生。

    ……沒怎么談過戀愛的老幽靈這樣想，愛情的力量是強大的，可以戰勝一切障礙，不是嗎？

    “不……是很巨大的不合適，矛盾，觀念——她傾向于血腥統治，而我希望人們得救?！?/br>
    布魯斯晃了晃酒杯，指尖在杯沿點了幾下，趴在了桌子上，臉上帶著一點紅暈，“如果僅僅靠殺戮來制止犯罪——未來的罪犯也只會知道犯罪是有風險的，需要更加小心翼翼，而不會想到這是錯誤的，違法，給別人帶去等同的不幸……”

    “哦……”楊黎盯著布魯斯的眼睛，嘆息，“并非是你不愛她，布魯斯，你只是更愛別的東西……”

    “更愛……？”

    布魯斯稍微揚起臉，語氣里帶著點無理取鬧，“我絕不會比愛塔利亞更愛任何人——！”

    “那可真傷我的心啊?！?/br>
    幽靈似乎也喝醉了——不管他對酒精有什么感受，想撒酒瘋根本不需要喝酒——他也趴在桌子上，與布魯斯距離極近，欣賞著那雙略帶痛苦的藍眼睛，“畢竟……”

    只是一點點距離。

    他稍微湊近了一點，一觸即走，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看起來什么也沒發生；而留在原地的那個人呢，眼睛慢慢睜大，看起來酒已經醒了。

    “你也不怎么討厭吧？”

    “……?。?！”

    仿佛能看見好感度漲了一小截。

    楊黎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布魯斯的臉頰，“不是剛剛失戀嗎？……為什么會臉紅？”

    “……是酒精……”

    過于激烈的悸動感，甚至是某種令人眩暈的快樂。

    布魯斯只覺得臉上發燙，呼吸也帶著熱度。

    但是……輸人不輸陣。

    “……”

    哥譚花花公子微微歪頭，露出了一個帶著點挑釁意味的笑容，“接吻可不是這么簡單……要試試嗎？”

    ＃

    楊黎睡醒的時候，照例先逛了幾圈去找布魯斯。

    一樓沒有……二樓。

    順著煙囪上去，看見布魯斯正在和掛毯較勁。

    二樓的這間屋子空蕩蕩的，布魯斯一腳踩在墻上，雙手扯著掛毯……看起來一點宿醉的樣子都沒有。

    “真有活力……”

    “楊黎？過來幫幫忙?！?/br>
    年輕人聽到幽靈的聲音，回頭招了招手。

    “有些東西就是不可以移動的……”

    “不是，這間屋子的構造很特殊啦……這邊掛毯邊緣被夾住了，后面應該有——”

    楊黎看著掛毯后面的一角，看起來似乎是……門框？

    “……哇哦……”

    在這里呆了很久，但實際上只有第一年在屋子里仔細轉過，楊黎難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從來沒有發現這里也有門……”

    后面會是什么？會客廳？室內花園？燈展？

    在兩人合力下，掛毯終于被撕了下來。

    門被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

    “……”

    是……花園。

    楊黎慢慢的飄過圍欄，向下張望……二樓的陽臺，能夠看得見一樓的某扇窗子，以及，土地里是他很久以前瞎種的植物，甚至旁邊就是一樓打不開的大門。

    雖然門口附近以及花園的邊緣被某種半透明的東西籠罩，但是——

    陽光暖融融的。

    楊黎深深地吸了口氣。

    “……謝謝，布魯斯?！?/br>
    楊黎看著布魯斯靈活的翻過陽臺，穩穩落在花園里，摸索著檢查門上半透明的物質，無所謂般搖了搖頭，“如果沒有你，我大概很久以后才能找到這里?！?/br>
    布魯斯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轉頭去研究花園邊緣的物質。

    “說起來的話……我隱約還記得這里有……”

    楊黎慢慢的飄到了花園一角，連接上了這里的控制系統。

    【時間流動，off模式?！?/br>
    【是否開啟？】

    【是?！?/br>
    【已開啟?！?/br>
    “……布魯斯……想看星星嗎？”

    ＃

    夜空中的星星，遠比畫中復雜，遠比詩里耀眼。

    “干杯，慶祝我們找到了我的花園?！?/br>
    “cheers?！?/br>
    從二樓搬下來的躺椅上，兩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看著星星，悠閑得像是八十歲老大爺。

    “這才是浪漫該有的樣子嘛……我以前寫詩的時候，簡直快要為這種看星星的情景想破頭了?！?/br>
    “完全靠空想寫詩嗎？能寫出來那樣的作品，還真是奇跡?！?/br>
    “奇跡嗎？不，寫作和繪畫，都是長久練習就可以得到結果的東西……只要時間夠長，完全可以變成一流水準……這不能算作奇跡?！?/br>
    幽靈稍微轉過頭，眼神落在布魯斯的眼睛上——些許的星光折射出來，帶著自遙遠空間之外而來的生命力，以及來自于主人的些許疑惑和好奇。

    “……？”

    “那些都不能算是奇跡……”幽靈喃喃，“布魯斯，你才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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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感來源于某位讀者提起來的布魯斯的兒子……關于塔利亞，和四只小鳥，想想老爺的奇妙桃花運，就有了這一章。

    ……所以快留言啦？！缺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