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他的陷阱搞得布魯斯灰頭土臉的。

    自動碎開的紅酒瓶，裂開的地板，被改造成迷宮的某一間屋子——

    【壞蛋】特征讓他一邊笑一遍準備午飯。

    布魯斯看起來蠻郁悶的樣子。

    不致命的機關，很多都是用來嚇唬人的。

    因為這種事情笑個不停的楊黎看起來幼稚得不行。

    “這么開心嗎？”

    “是的，非常，我喜歡惡作劇?！?/br>
    “……”

    布魯斯挑了挑眉。

    “那么，我的榮幸？”

    “……哦，布魯西，你真是太好了?！?/br>
    楊黎捂著心口，一副心動的樣子。

    “你家真是夠亂的?！?/br>
    “是故意這樣的。一開始所有屋子都一樣，我花了很多時間去布置屋子呢?！?/br>
    楊黎看著布魯斯咽下蘑菇濃湯，發出竊笑聲，“那種蘑菇會讓你做很多夢?！?/br>
    “……”

    布魯斯拿著勺子的手一僵。

    “別擔心，除了這個什么都沒有……那種蘑菇還很好吃?！?/br>
    “……說起好吃，”布魯斯淡定的把湯碗推遠了一點，“我情不自禁注意到，你能碰到東西，廚藝也非常好——卻不喜歡吃飯嗎？”

    “……”

    楊黎嘆了口氣，“作為一個幽靈，我能吃東西，但是不太喜歡?！?/br>
    “……？”

    “很奇怪的感覺……吃不飽，而且早就吃膩了?！?/br>
    “……你還是再嘗試一下吧，吃東西是人生樂趣之一嘛?！?/br>
    “……”

    “如果你對自己的手藝膩了的話，試試我的怎么樣？”

    楊黎眨了眨眼，有點狐疑的掃了一眼布魯斯的表情，“你不會想要報復我吧？”

    “怎么會?！蹦请p藍眼睛一片真誠，“你看……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想為你做些什么，這是很好理解的吧？”

    ……中文說得真好哎。

    楊黎姑且信了他的邪。

    ＃

    模擬人生中的爐火火焰永遠是穩定的。

    這種情況下，能把廚房燒了的人——發個論壇的話會被嘲笑聲淹沒吧。

    雖然中途搞了一次小火災……做出來的食品似乎還能看。

    ……能看。

    只能看。

    【恐怖品質：英國料理】

    “英國菜？”楊黎有點呆，“你不是美國人嗎？”

    “你居然能看出來我做的是英國菜?！?/br>
    布魯斯撥動了一下邊緣發黑的菜肴，“我的管家是英國人，他的手藝還不錯……不過我覺得這個可能……”

    他眼睜睜看著楊黎吃了一口，然后放下了勺子。

    “……”

    buff：死過兩次【來自于恐怖品質的料理】

    心情－50，持續60分鐘。

    “……感覺像是又死了一次?！?/br>
    楊黎喃喃。

    “……這么夸張嗎？”

    布魯斯諂笑著放下了叉子。

    “嘗試一次，我這邊有復活用的仙酒?！睏罾栾h到了布魯斯背后，“死一次……你說不定就能變成和我一樣的幽靈了，可以飛哦?！?/br>
    “抱歉，我還想多活幾年?！?/br>
    “你絕對是想報復我?！睏罾枧吭诓剪斔辜绨蛏?，“這個味道……”

    他回味了一會。

    “你是把賣鹽的打死了嗎？”

    “不，我以為鹽罐子里只剩下一點……”

    “鹽罐子是用不完的?！?/br>
    “……”

    “所以，實話實說，你試圖把鹽罐子倒空嗎？”

    “……”布魯斯有點尷尬的移開視線，“啊……我估計我只是不擅長這個?！?/br>
    看看他英俊的面龐，像是一個富裕的小王子。

    “你的家在哪里？”

    一邊把盤子里的地獄料理倒掉，一邊詢問——模擬市民，相當于人工智能，家的話應該就那么幾個地方……

    “我是哥譚人?！?/br>
    “……”

    楊黎慢悠悠的把盤子放進洗碗機，“沒聽過?！?/br>
    “那是一個……充滿罪惡的城市，像是一個毒瘤，吞吐著血和劇毒……”

    布魯斯，似乎不是人工智能啊。

    沒聽過的地區，沒聽過的形容……像是另一個世界。

    不過，我都死過兩次了，還有什么可驚訝的呢？

    “再多說說看？”

    重新飄回干凈的餐桌，楊黎面帶笑容，“聽起來很有趣——你明明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為什么會流浪到我家門口來？”

    “……我只是想出來歷練一下，我喜歡刺激?！?/br>
    “刺激嗎？”

    “瀕臨死亡的感覺，很刺激，我喜歡極限運動?！?/br>
    “……喔?！?/br>
    楊黎眨眨眼。

    “你真是個……神奇的人，我活著的時候身體就不怎么樣，所以也沒怎么試過……”

    等等，這個地方，除了“作死”以外還能用什么詞形容？

    楊黎停頓了好一會，表情略微復雜的重復了一遍，“……極限運動?！?/br>
    面面相覷。

    布魯斯挑了挑眉，“你原本想說什么？”

    “別這樣，布魯斯，讓一個作者承認自己詞窮，別這么對我?！?/br>
    “哇哦，你喜歡寫作嗎？”

    “我一開始堅持記日記，大概有……半年？后來……放棄了?！?/br>
    “我可以看看嗎？”

    “那有點隱私，抱歉，不過，如果你想知道什么關于這里的事情，問我就好了?！?/br>
    “……”

    溫和平靜的表面似乎褪去了一點。

    “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出去嗎？”

    “為什么這么問？”

    楊黎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你是那種不怎么堅定的人……目前為止，寫作，廚藝，閱讀——如果你真的會在這里一直呆下去，不知道怎么離開，至少你不會放棄閱讀，去也許出去的方法就藏在某本書里——我一開始是這么想的，您的藏書太壯觀了不是嗎？如果您放棄了從書里找尋方法，只可能是您已經知道方法了，對嗎？”

    他的語氣有點奇怪。

    輕飄飄的，抑揚頓挫，還有一點玩笑般的嘲諷。

    “哦……”

    楊黎出了小聲的呢喃。

    “真漂亮……”

    敘述的時候，那雙藍眼睛洋溢著著自信和些許得意的意味，閃閃發光。

    至于他說了什么……楊黎沒太認真聽。

    “……？”

    布魯斯眨了眨眼——楊黎小小的嘆了口氣，“唔，我是知道啦……”

    慢吞吞，慢吞吞，他說話的語氣帶著倦怠，一種奇特的磨蹭，非?！屓酥?。

    布魯斯，自認不是個急性子……卻已經被這幽靈無限拖長的聲音折磨得有些心煩意亂。

    “但是……”

    “嗯？”

    “這個嘛……”

    “……”

    “就是……”

    “……”

    “說了你也不會信啊……”

    “……”

    想打人。

    幽靈癱在椅子上，想了想，“當你說永遠的時候……在想些什么？”

    “……？”

    “那大概是很長一段時間……永恒，沒有盡頭，無窮大，因此有無限多的可能……我想，不能說【永遠出不去】這樣不太負責的話……大概是，你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是神經錯亂，或者是怎樣，突然具有出去的資格……那是只比永遠短一點點的漫長時間……”

    幽靈的眼睛慢慢閉上了。

    哦，夜貓子的睡覺時間到了……雖然外面還是陽光明媚，實際上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而我還有好多個永遠……”

    很多個【只比永遠短一點的時間】？

    那不就是相當于永遠出不去嗎。

    而現在，有個人陪我度過一小段了，真希望這就是永遠啊……

    ＃

    楊黎清醒的時候，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覺得困得時候總是會隨便找個地方歇一會，不知不覺已經沒有在床上睡覺的習慣了。

    這應該改改。

    楊黎從椅子上起身，繞著房子里走了一小圈，在書房看到了布魯斯。

    他手上的書，是楊黎寫的《永久之詩》，算是比較后期的作品，拿出去看也沒什么丟人的，楊黎也沒有打擾他，飛到塔頂撿起一本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美好的寧靜持續了一會。

    “如果是書蟲的話，估計寧可在這里呆一輩子也要踏入這棟房子吧?！?/br>
    布魯斯喝了口咖啡，“全部都是聽都沒聽過的精裝書……簡直就是寶庫?！?/br>
    “書蟲”自半空之中飄下來，“啊……看多了也會膩的，而且，無論學到什么，都沒有實踐的可能，更加無聊了?！?/br>
    “唔，我覺得讀書是豐富自己的方式之一，有沒有用是其次的?！?/br>
    “你是那種隨便看看的人？”楊黎歪了歪頭，“我是只喜歡讀技術書的人……豐富內在么，說到底，豐富自身也是需要結果的，豐富完之后也沒有人評價你是否優秀，無聊?！?/br>
    “也許豐富自身就足夠了?！?/br>
    “在這里多呆幾年之后再和我說這句話吧?！?/br>
    說他功利主義也好，實用主義也罷，讀完書，一點也用不到的話，還不如不要浪費時間。陶冶情cao，不也為了對別人更好嗎？

    那會有品格優秀的人只為了自己讀書??？

    布魯斯合上手里那本《永久之詩》——楊黎突然隱隱約約想起了那是一本情詩——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

    “星星或許已經死了，星光從所在之地來到此處，路程不算遙遠，因為它落入了你的眼睛，路就不能說是遙遠了?！?/br>
    我的靈魂或許已經長眠，自生等待到死，等得不算太久，因為你來了，等多久也是值得的。

    楊黎嘆了口氣。

    幽靈的臉看不出喜樂，只是表情似乎柔和了些許。

    “別拿我的詩瞎撩啊?！?/br>
    ……那時候，他還敢說“等得不算太久”。

    不過——

    等到了你，這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