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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還是東陽君的時候,在他與穹天尚且是摯友的時候。 他們二人在這小亭內度過無數個破曉的清晨。 穹天見他如此,亦是不由得彎了彎唇。 但江梓念卻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些細細密密的記憶從極深的地方浮現了出來,在他心間來回縈繞盤旋。 或許兩個人誰也沒想到,最后他們二人之間居然會到這番田地。 當年的摯友,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 穹天從來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 但這個清晨。 江梓見他發間沾有薄露。 他心中便猜測,他莫約自己一人在這里呆了一宿。 這是極久之前,穹天遇見苦悶煩心之事時,常用做的事。 他會在這里煮一壺茶,沉思淺嘗至天明破曉。 雖然他嘴上從來不說,但江梓念卻早已發現了他這個習慣。 但后來,自從穹天年紀漸長之后,他便許久都未曾做過這樣的事。 或許是早已沒有什么事能叫他煩心至此。 他心底也再沒有什么事不能消解,需要這般苦思。 而今日,江梓念見他鬢間微濕,衣衫上亦是沾染了些濕意。 一夜之間,他整個人卻好似世事磨平了棱角,身上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蒼涼之感。 他不再對他惱怒,吼叫。 他好似早已料到了什么。 又好似是想開了什么,或是,放棄了什么。 一夜苦思。 他究竟想開了什么...? 只見穹天唇邊露出了一抹淺笑。 他注視著江梓念的金眸仿若那破曉時分的耀眼的日光。 他道:“東陽,你知道么....”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br> 他細細地看了江梓念一會兒,而后道:“在夢里....” “我們成親了?!?/br> 江梓念聽聞這話,眸中微微一愣。 他腦海中忽而浮現一片鋪天蓋地的紅色。 江梓念本以為這些東西,他早該淡忘。 但此刻,他才發現,他竟記得如此清晰。 他甚至記得,在那日重華宮那漫天的紅色中,穹天曾用溫柔的金眸看著他,稱呼他為,吾后。 那日繁復而精致的嫁衣,紅燭,鑼鼓,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一樣樣,不知怎么的,忽而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此刻,穹天正看著他,金眸中的溫柔和那日似是漸漸重合了,而他嗓音輕柔溫和,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令世人都羨慕贊嘆的美好姻緣。 他面上依舊帶著微笑,道:“婚后...我們同心同德,數十年恩愛如初?!?/br> “人人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br> “在夢里,我從來都沒有與你分開過太久?!?/br> “唯獨那次,你從龍骨崖上跳了下去,你我分開了三年?!?/br> “但是后來,我找到了你了。然后我們成親了?!瘪诽斓哪抗庠桨l溫柔。 “你我之間那一點的齟齬也沒有了?!?/br> “婚后越發和睦,亦越發相愛?!?/br> “或許夢的開始我們決裂了,開始并不好,但是后來結果是好的?!?/br> “我們成親了,且攜手到老?!?/br> 江梓念看了他一眼,只是抿了抿唇。 他開口,聲音卻不自覺地有了幾分沙啞。 他道:“夢....都是假的?!?/br> 穹天看著他,金眸中卻忽而微微一動。 “假的么.....” 穹天輕輕笑了,那笑容卻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江梓念不愿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 他壓下心頭的異樣。 多年的任務經驗,早已讓他學會了如何偽裝。 他慢慢收斂起面上的情緒。 片刻后,江梓念看著穹天問道:“...他在哪里?” 穹天看了他一眼。 他面上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喜怒。 但提及邶清如,他面上到底還是冷了幾分。 他道:“放心,他還活著好好的?!?/br> 江梓念聽聞他這話,心中稍稍一安。 穹天如此說,邶清如便是沒有大礙了。 穹天注意到江梓念面上的一絲松懈,他金眸中驟然又流露出些許的復雜之色。 江梓念看了他一眼,他看見了穹天眼底的那一抹蒼涼。 江梓念心中亦是不由得微微一澀,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面色如常。 不叫穹天看出些許異樣來。 不知怎么的,他總覺得今日的穹天有些奇怪。 而他也未曾想到,與穹天相對,竟會叫他如此心亂如麻。 江梓念不知自己這有些洶涌的情緒從何而來,他壓下自己萬千的心緒,只是與穹天一起靜靜等待著茶水煮開。 茶香飄揚。 氤氳的霧氣之中。 那一段段的記憶掠過心間,好似在心底也繚繞了一層朦朧憂愁的薄霧。 而思及邶清如,江梓念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 那個問題一直讓江梓念如梗在懷。 他看了一眼穹天,終是忍不住問道:“我與他...你是如何發現的?” 穹天聽及他這個問題,不禁抬眸看著他。 他眼眸中神色又深了幾分。 穹天道:“發現什么?” “發現他是你師父,還是發現,你們二人間那些不倫背德的齷齪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