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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肯對他服軟…… 穹天看著他低垂的模樣,他這副漠然而倔強的模樣,卻深深刺痛了穹天。 這人是他此生唯一信任之人…… 穹天曾經有多信任這人,他如今心底便有多痛,他便有多恨他。 穹天站在那里,寬大衣袖下他拿著赤練刀的手卻在輕輕顫抖。身上的痛和心底的疼痛幾乎讓他感到一陣暈厥。 三刀剔骨之痛,直叫他背后一陣冷汗。 穹天看著那人低垂的頭,如今兩人這等反目成仇的景象,只讓他覺得身上再痛,卻也不及心底的分毫…… 為何不肯服軟…… 他…只要聽這人一句道歉…… 只要他肯說……他便原諒他…… 穹天恨他這般輕易便背叛了他們二人的金石之交,卻也恨自己到了這個時候竟還對這人這般心軟…… 他攥著赤練的手微微泛白,提起赤練,又是一刀。 那刀寒光湛湛,挑刺入江梓念的皮rou下,挑斷了他的經脈。 這一次,魔骨掉落之時,有溫熱的血濺到了他面上。 那溫熱濡濕的血讓穹天微微一愣。 他忽而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們二人曾在戰場之上并肩作戰,那時,他們曾把后背放心地交給對方,那時這赤練上淌著的是敵人的血。 穹天又想起了,這把赤練原是他送給他的。 他將此刀贈與他的時候,他大概怎么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用這刀一刀刀剔他的骨。 穹天站在那里,繼而,他蜷縮了下手指,半晌后,他伸出了手,將面上那人的血抹去。 穹天看著他,那人蜷縮著身子痛得微微顫抖。 穹天背后的傷口滲出鮮血,將他背后的黑衣染成深色,他面色亦漸漸變得慘白。 他又想起,這人和他一起相知相伴了數百年,這人曾在危難之際為他擋過雷霆天劫…… 擋下那道雷霆天劫后,江梓念足足修養了三年才痊愈,穹天那時只恨自己不能與他分擔,于是他瞞著他,給他下了生死契。 生死契者,一方若重傷,另一方亦將承擔一半。 穹天壓下喉頭再次涌氣的血腥氣,鮮血在他背后暈染出一片深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其實已是強弩之末。 他每傷他一分,他身上便會與他一樣痛上一分。 穹天將他一路緊逼至此,江梓念受了重傷,穹天表面看似平靜,其實他亦是重傷。 穹天親手剔了他的骨,那剔骨之痛卻一分不少得同樣傳到了穹天身上。 但從始至終,他卻從未想過要解開那生死契。 只是近乎偏執一般,他不愿解開,他折磨著江梓念,卻也在虐待著他自己。 而他的高傲自持只會讓他將此事一輩子封死在他心底。 那人怎么就不明白…… 穹天面上露出幾分自嘲。 只要他肯求他…… 無論他做錯了什么,他都會放過他,他都會原諒他…… 他從始至終,不過是……想聽他服個軟罷了。 穹天握著赤練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提起刀,看著那人凄慘狼狽的模樣,他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線,他雙手輕顫,卻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就在這時,江梓念卻忽而輕輕動了一下手指。 穹天的刀當即頓在了他面前。 斜陽昏黃,在這黃昏暮色之下,江梓念微微抬眸對上了他的雙眼。 穹天見他看向自己,眼眸竟微微泛起一點微亮。 江梓念看了他一會兒,他本以為他會在這雙眼中看到深深的恨,但他卻一眼便看到了那被他壓抑在眼底的深切的痛色。 江梓念不由心中微怔愣了一下。 江梓念對上他有些泛著微亮的眼眸,他和他相識數年,見他如此,江梓念忽而便好似明白了什么。 憶起往事,他漠然的心中不由微微泛起一絲澀意。 是他設計引穹天去了那魔界最為險要的秘境,那地方一旦去了,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穹天在里面煎熬了數月,其中艱險無需多言。 這是穹天必須經歷的劫難,他的背叛會讓穹天飛速成長脫變,而在那秘境之內,穹天也會得到他畢生最為重要的一個機遇。 雖然他做這些并非他本意,他只是在完成他的任務,盡職盡責地扮演好一個惡毒的男配。 但……到底還是他背叛了他。 是他對不住他…… 穹天性子孤傲,他將他最寶貴的信任交給他,是他辜負了他的信任。 他看著那熟悉的赤金色眼眸,那雙眼睛在他記憶中一向是始終帶著淡淡的高傲。 他想起他第一次看見穹天時,那時旁的小魔物都在聚在一起玩鬧,獨獨小穹天一人站在一旁。那模樣似是有些孤僻,還是年幼的孩子金色眼眸中卻盈滿了冰冷與孤傲。 他金色的眼眸表示著他有著最高貴的血統。 江梓念還從未見過有人有這么一雙好看的眼眸,似是午后樹縫間灑下的金色碎汞。 記憶中那雙赤金色的眼眸和眼前這雙漸漸重合了。 數百年來這人從未向誰低過他驕傲的頭顱,但此刻他那一貫高傲的眼眸中卻壓著那般細碎的痛色。 想起兩人相知相伴數百年,穹天待他幾乎是親如手足,江梓念在心底極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心底浮現出細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