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尋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嘴角稍彎，伸手從方選手里接過了最清晰的那一張，拿去結賬了。

    “買這個干嘛？”林瓚發現后立刻跟了過去，在他身邊小聲問。

    方尋付完款，收起手機，捏著照片的一角對著他輕輕扇了扇風：“猜啊?！?/br>
    林瓚有點郁悶：“你作為攝影師的惡趣味又來了？收集奇奇怪怪的表情？”

    方尋搖搖頭：“不是?！?/br>
    他叫來小選，把照片裝進她的小背包里，三個人朝著下一個游戲設施走去。

    林瓚還沒得到答案，走著走著又揪了揪他的襯衫后擺：“那是為什么？”

    方尋站定，微微仰頭，目光也澄澈如晴空：“紀念啊。照片最初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定格值得紀念的瞬間?！?/br>
    接著，他看向林瓚，聲音再低沉了些：“跟你一起坐過山車，小選真的非常開心。謝謝?！?/br>
    林瓚下意識問出一句：“那你呢？”

    方尋一笑，笑得林瓚的心晃了晃?！拔乙彩??！?/br>
    他再承諾了一句：“我不會把你覺得不好看的照片拿給別人看?！?/br>
    心里仿佛有著一陣風吹過，無數蒲公英四處紛飛。林瓚沒好意思說，他不嫌棄了，甚至有點想回去買一張。

    三人又玩了幾個項目。他們都不恐高，把這兒的過山車幾乎玩了個遍，又陪著方選一起坐摩天輪。

    摩天輪轉得緩慢，徐徐升上去，方才還藏起來的陽光開始溫吞地從云層里一點點涌現，將轎廂的地面照得反光。

    轎廂里，方選坐在對面，拿著一只甜筒，笑出小酒窩，對面的兩個男生在幫她拍照。

    拍完了，方選看完照片把手機遞回去，她超級滿意，收獲了好多漂亮照片。

    摩天輪升至頂點，太陽也徹底顯露，遍灑光芒。

    方選認認真真地吃完那一只冰淇淋，擦了擦嘴，這才抬起頭看了眼對面，卻忽然定住好幾秒。

    林瓚低頭看著手機，正跟方尋說著什么。方尋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薄薄的光浮動在他皮膚上，而他嘴邊漾著輕快的笑意，在聽旁邊這個人講話。他們坐得很近。

    驀地，方選從他們那里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氛圍，很自然、很舒服。今天的小氣泡方選，好像看到了空氣里真的漂浮起五光十色的彩色泡泡。

    但是，是誰制造了氣泡？

    方選想不明白了。不過也不需要想清楚吧。他們坐在摩天輪里，四周充滿了泡泡，這就是美好的事情，不需要追問原因。

    她捏了捏自己包包上的青蛙玩偶，笑容燦爛，突然說了句：“好開心??！”

    方尋和林瓚一齊看向了她，沖她笑著：“嗯?！?/br>
    天邊出現晚霞時，他們踏著晚春的大地，在輕柔的晚風里離開游樂場。

    游樂場建在新城區，那邊兒人少，返程的公交車上人并不多。

    只是他們剛上車，好幾個穿著lo裙的女孩子就注意到方選，熱情地夸她：“你的裙子好漂亮！”

    方選第一次遇到這么多同好，有點害羞，又有點激動地說了謝謝。其中一個女孩子邀請她坐到自己旁邊的座位上，方選紅著臉坐過去，再滿眼閃光的看向自己哥哥。

    方尋微笑著點了下頭，跟林瓚一起坐到了后排。

    女孩們那兒熱熱鬧鬧的，滿車廂里都是她們的清脆悅耳的笑聲。

    原來她們都是同城的lo娘，彼此之間在今天前都不認識，特意約在今天一起聚會，所以看到方選時才會那么友善親切。

    見方選跟她們聊得愉快，方尋也放心不少，也低聲跟林瓚交談起來。

    天色越來越黑，沿途亮起路燈，昏黃的光映到玻璃上。

    方尋瞥了眼玻璃，上面投影出一個朦朧的林瓚的影子，他忽然極輕地哼起歌：“Why is there you when there are few people……”

    林瓚一下子笑出來：“你這調跑得太遠了吧?！?/br>
    “是么？正確的調子是怎么樣的？”方尋隱約露出一點笑意，連語調都不經意地上揚著。

    車上的人很少了，林瓚打開窗，輕聲唱了幾句。

    “是這樣的?！彼斨J真的老師。

    風吹進車廂，擦過玻璃的邊緣，送來了些微涼意，方尋愜意地回答：“知道了，沒學會?！?/br>
    哈？林瓚沒什么氣勢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問毛線啊?！?/br>
    方尋笑起來，細顫的顆粒感融進低沉的音色里：“我又不是來做學生的，我是逃票來聽現場演出的?！?/br>
    因為不滿足于跟原聲隔著麥克風和揚聲器的遙遠距離的錄音，他想聽得更清晰。

    “為什么說逃票？”林瓚聽得半懂不懂，心卻漸漸變得柔軟，像一塊在炎熱的天氣里慢慢化掉的巧克力。

    方尋的目光擦過了他的鼻尖，一點點往上，捉住那雙眼里波動的光線。他仍在笑，保持著前后話語的連貫性：“因為我還不是你的那十萬顆星星之一?！?/br>
    林瓚心頭一顫，突然有些抓不住這一瞬間的情緒。身體有點軟，但心臟又緊張地跳動著，腦子里一團白光，只有方尋的臉近在眼前，清晰到令人慌張。

    星星。那是上次他錄音的投稿里所用到的詞匯，當時想要浪漫一點，于是自作主張地將十萬個粉絲比作了十萬顆星星。

    但為什么他現在有種被流星擊中的感覺？大地在旋轉，流星猛然砸出一個巨大的隕石坑，轟地在他心房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