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喻凌到堂屋另一張桌上把春聯看了看，找出貼大門的那副，便拿了出來。

    柳青青又端起裝漿糊的大碗，拿筷子繼續攪拌著，還拿嘴吹著氣，想讓它快些涼。

    “要等一下嗎？”喬喻凌見了，便問。

    “不用，糊到紙上轉眼就涼了?！?/br>
    柳青青笑了笑，她只是去一下燙意，漿糊還是要熱一點好糊紙。

    見他們開始要糊春聯了，柳誠立刻把香交給虎子，他跑過來幫忙。

    喬喻凌把春聯給柳誠拿著，他又去搬梯子。

    柳青青便朝附近放炮的小朋友們喊了起來：“大家遠一些放炮啊，這里貼春聯呢?！?/br>
    “知道啦！”小朋友們便紛紛往東邊或西邊挪了挪。

    這時柳燕北和他爹也出來貼春聯，見對面喬家也要貼春聯，便笑著打了招呼。

    村子里的人讀書都不多，最多也就是三、五年，少的剛啟蒙過。

    也有像柳誠這樣的，還沒等到啟蒙，已沒有條件入學了。

    柳山根辛苦一輩子，只有柳燕北這一個兒子，再辛苦也是要供他上幾年學的。

    所以柳燕北是六歲入學，十二歲開始出力時，才回了家。

    寫個春聯還是會的，只不過字不好看罷了。

    而且農家人的春聯也簡單，左右各七個字、橫聯四個字。

    而且年年都是差不多的祝愿之語。

    他們很快就貼好了，過來看喬家的春聯。

    喬喻凌龍飛鳳舞的字，他們竟然只認識一、兩個，頓時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問。

    但他們打心里也對喬獵戶佩服得不行，誰說獵戶沒田沒地家境窮的？

    這獵戶顯然從小受過很好授教的，一手字寫得這么好！

    沒十年功底想都別想。

    喬喻凌踩在木梯上，微彎身接過柳誠踮起雙腳遞上來的橫聯。

    “啊呀，還沒沾漿糊呢?！绷嗲嗤蝗唤辛艘宦?。

    剛才光顧著欣賞男人瀟灑恣意的對聯了，竟忘了給橫批聯糊上漿糊。

    喬喻凌也發現了問題，往下走了幾格，柳青青連忙拿了舊毛筆往上刷漿糊。

    喬喻凌再往上走，看了看方位，就要將橫聯貼上。

    幾個小孩子在底下嘰嘰喳喳，這個說要往左偏、那個說要往右偏，議論不停，卻沒有一個整齊答案。

    喬喻凌無語地扭頭，卻看向柳青青。

    柳青青站在院門正中間，抬頭指揮，比小孩子說的管用多了。

    那些孩子就沒站對位置，只從自己的視角去看，哪里會有正確答案了？

    喬喻凌聽了柳青青的，很快將橫聯貼好，便下了梯子。

    大家這才完整地看到這貼春聯。

    “瑞雪送福旭日霞云到”

    “寒梅留祿新年紫氣來”

    “春滿人間”

    應基本不識字的小的們要求，柳青青把對聯大聲念了一遍。

    又伸著手指，挨個指著那些字的位置，教大家念，又把意思解釋了一遍。

    順便說了一通對聯的對仗之意。

    聽得大家津津有味，當成了一個春聯故事來聽。

    這些小孩子本來就沒念書，或者沒念多少書，不認識就很直觀地表達了出來。

    在一旁不好意思問的柳燕北父子，也張起耳朵認真地聽了，暗暗咀嚼了其中的意思。

    頓時感覺到兩家春聯的差距，在心里不由羨慕。

    不愧是能發家的喬獵戶，寫出來的春聯都與大家不一樣。

    大家多是祈盼衣食無憂，而他卻又是霞云、又是紫氣，看得更高、想得更遠啊。

    他們也沒法理解。

    “青青姐，我們過了年也要去上學了，明年能自己寫春聯嗎？”

    突然，一個八歲多的村童脆聲開口，目光充滿羨慕地看著柳青青。

    他不敢找喬獵戶說話，但是青青姐待他們好，自然就想和她說話。

    “那要看你字練得好不好看了，別把字寫錯了就好?！?/br>
    柳青青立刻回答，卻逗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那村童被笑得紅了臉，低著頭表情有些忸怩。

    柳青青見了，連忙又道：“大家不必笑他，若他練習一年，寫春聯并不是難事，只是字沒有大人寫的好看而已?！?/br>
    “但是一年一年，那字肯定會越來越好看，就像這樣?！绷嗲嘤殖约掖郝撝噶酥?。

    不過她可不好意思說，這字可是一個寫了二十年的人隨意寫出來的。

    行草字體，好看又讓一般人辨認不出，足夠裝一裝了。

    “嗯，等我上學，我每天都練一遍，等到明年除夕，我就可以寫春聯了！”

    那村童聽了柳青青的話，立刻又抬起頭，還挺起了胸膛，神情很是認真。

    柳青青見了心中也很感動。

    其實村里孩子也是渴望讀書的，奈何家境不允許罷了。

    “我相信你！”柳青青立刻說道。

    她的話頓時讓村童充滿了信心，也開心地笑了。

    而其他人這次沒有再嘲笑他的異想天開，也紛紛表示自己也要回家練字去。

    這時，喬喻凌已搬了梯子進院子。

    “好啦，我家還有春聯要貼，你們放炮別在門口太近的地方，別讓炮屑打到春聯了啊?！?/br>
    柳青青見狀連忙叮囑了小孩子們一句，便端著漿糊跟了進去。

    只是這時候小孩子們哪里還有心思放炮？都跟在后面。

    喬喻凌又拿了一副春聯出來，先貼了他們西屋。

    屋子的門墻比院門矮得多，春聯也沒寫那么大氣的紙張。

    “碧玉春華登仙室”

    “紅妝夏素挽花臺”

    “大富大貴”

    柳青青又應大家要求念了一遍，頓時撇了撇嘴，有些哭笑不得。

    男人這是在形容她吧？

    端午之后已是夏天，她嫁給了他，而她最喜歡賺錢，所以橫批特別送了她一個大富大貴。

    雖然與上、下聯有些不協調，卻也別有意趣。

    “嗯，這聯的意思，就是說去年夏天喻哥哥娶了個漂亮媳婦兒，他很開心，很喜歡這個漂亮媳婦兒，覺得她美得像天上仙子?！?/br>
    柳青青不好解釋那些閨閣暗示，于是十分理直氣壯地把自己夸了一通。

    “哇！”一群小孩子聽了，都發出驚訝的“哇”聲，看了看表情有些奇怪的喬喻凌，又觀察似地打量起柳青青。

    “青青姐，天上的仙子，長得像你這樣嗎？”虎子摸著下巴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