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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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藥鋪地處文思街,那算是寒川城的主街道。漱瓊河的支流橫斜此處,酒館、食肆、裁縫店諸如此類小商鋪鱗次櫛比。云家藥鋪不大,只請了叁兩伙計,一個打算盤的師傅,余下的幾位現如今都是跟著云遷的學徒。 云從年事已高,雖仍舊耳聰目明,但精力遠不如從前,喪女之后郁結在懷,便在五年前將藥鋪經營的大小事宜均轉交到云遷手上,而后煮茶賞花,望山覽河,猶有余力時才會同幾位晚輩琢磨琢磨醫書。 秋辛提著長冬在上京采購的茶葉,還有幾包罕見的藥材,都是他閑暇時候走街訪巷搜羅來的寶貝。 這些年他跟著鏢局的叔伯走南闖北,見穆闖總是在鏢貨交付后在各個城里轉,尋些稀奇藥材或醫書古籍,等回到寒川便將這些交給云從,二人對著西窗月影再對酌一杯。 不過自秋辛及笄后,穆闖一心歸隱,在云婉的墓旁搭了間竹屋,叁餐四季,粗茶淡飯。日出時候摘些山野小花,到云婉墓前清掃一下,隨后就坐在那兒陪著她說話。他決意不聞江湖恩仇,也不再管永成鏢局,連秋辛與長冬成親也未出席。 細算下來,秋辛已有小半年沒見過自己的阿爹了。 到云家時,游喜拖拖拉拉的,不肯進門,拽著秋辛的衣擺,小聲地求她:“好jiejie,好嫂嫂,你帶我一同去和外公喝茶罷?!?/br> 話音剛落,云遷面無表情打開了門,他著一襲白衫,束發而立,神情淡漠,朝著來人微微點頭致意。 游喜甫一見到云遷便面露難色,眉頭緊擰。云遷治學嚴謹,對待學生更是以極高標準來要求。行醫治病最恐馬虎懈怠,稍有不慎,便是關天人命。 游喜懶散慣了,自從拜了云遷為師可吃了不少苦頭,背不上書、識不得藥材是常事。云遷也不惱,冷著一張臉,拿出七寸長的戒尺。按照規矩是要打十下手心的,但游喜受不住,第一下就痛得眼淚只掉。她哭著討巧賣乖,不叫他師傅,哼哼唧唧地叫他舅舅。 說到喊舅舅,長冬便頭疼。 云遷不過二十又七,是云從幼弟云容的獨子。云容少時便不喜文字,偏愛舞刀弄槍,而后離鄉從戎,戰死沙場,其妻不愿獨活,寫了封絕筆信,囑咐小兒此生不得入仕,不得從軍,便跳崖殉情。 云遷被送到寒川時剛叁歲,秋辛、長冬尚未出生,遑論春生與游喜。雖年紀相差不大,勝在輩分高,再加上云遷少年老成,秋辛打小就心服口服地叫舅舅。只是苦了長冬,看著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子,還得憋屈地喊舅舅。特別是他每次喊,云遷總要似有似無地挑下眉毛,神氣得不行。 “舅舅?!鼻镄涟咽掷锏乃幉?、茶葉遞了過去,“我們來看看外公?!?/br> “伯爹早就等你們來了?!闭f著便領著他們走到書齋。 云從鶴發童顏,精神奕奕坐在坐在桌前,想來是已經寫了幾個大字,紫狼毫筆斜放在架上。屋里點了檀香,小桌上煎著茶水,好不愜意幽雅。 “外公?!鼻镄镣屏送粕砼缘拈L冬,有些羞赧,“我和長冬來看你了?!?/br> 長冬也隨即握住秋辛的手,跟著她叫了一聲外公。 云從許久沒有見過這么多小輩在身邊,慈愛地叫他們坐下。云遷見他們要長談,便起身告辭,說自己要去前面鋪子里忙活。 游喜見他起身,心里一驚,剛想求求佛祖菩薩,便被人戳了戳肩膀。 “跟我到前廳來?!?/br> 游喜抬頭看他,眼里全是慌張,她摳著衣角,墨跡著不肯走。 云從見她這樣,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當著長輩面離席,連忙擺了擺手。 “小游喜,去吧,我和秋辛長冬說說話?!?/br> 游喜求饒般看著云從,又扭過頭去看秋辛,結果終究扛不過云遷的眼神,情不愿意不愿地跟在他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