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偷天換日
那對雙胞胎龍兄虎弟,看上去青澀地很,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其中一個開口說道:“不用考慮這么多,我的命給你用,除了秋姐、隋哥和嫂子,我們的命都給你用?!?/br> 韓景軒皺著眉頭看著大家,說道:“值得嗎,為了一些素不相識的人,要把自己的命交出去?!?/br> “這里是戰場,生死本就是常事,”雙胞胎中的另一個說道,“我們的命不值錢,我們也沒上過什么學,要不是工人運動,根本不知道什么主義什么信仰。而要救的同志中有些了不起的人,比我們有用的多。我們的命換他們的命,值了!” 韓景軒看了一眼雙胞胎青澀的面容,他本以為他們不過是年輕,熱血而沖動,如此看來,眾人皆是下了決心的。他看了秋玲一眼,秋玲看向他的眼神不無悲憫,他讀懂了那眼神的含義。 不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下救出同志們,辦得到嗎?韓景軒在心里搖搖頭,只能盡力不可勉強,雖然事在人為,可不確定性太多結果不可預測。 “知道押送車的車型嗎?”韓景軒深深吸了一口氣。 坐在身邊的老隋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韓景軒呼出一口氣:“那就好,我們需要一輛一模一樣的卡車,有嗎?” “這,恐怕有點難?!崩纤迕媛峨y色。 “模樣相似的也可以,三天時間,噴漆改裝也來得及?!?/br> “好,我來想辦法?!?/br> 韓景軒大腦飛速地轉動著:“我們在警察局內部的人,可以參與這次行動嗎?” 上級搖搖頭。 “如果讓參加行動的人生病,能爭取的到嗎?” 老隋沉思半晌,說道:“這個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如此一來,那位同志就要撤退了,警察局是再也不能留了?!?/br> “日本戰俘有嗎?” “什么?”老隋愣了,韓景軒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怪,他想了片刻,說道,“這個容易,聯系南邊的義勇軍應該可以,要多少?” “和押送的人一樣多?!?/br> 秋玲略一思索,基本明白了韓景軒的意圖,他這是要偷天換日,能辦的成嗎,秋玲緊張地捏著自己的手指,肯定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的,犧牲是在所難免,秋玲自己不怕死,只要能救出振中,只要同志們都沒事,死她一個沒關系。 大家互相看著對方,被韓景軒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深深迷惑,干嘛不直接制定戰略計劃,在哪里劫車,逃跑路線是怎樣的,而提出這些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覺面前這人神神叨叨的。 這時,韓景軒攤開地圖,他盯著地圖上哈爾濱到佳木斯標黃的路線,和老隋一陣嘀嘀咕咕之后,在依蘭縣處畫了一個大大的紅色的圈。韓景軒看著地圖,兩個崗哨離得比較遠,日本人剛剛從義勇軍手里搶過來的地盤,兵力不多,最適宜動手。 押送人犯的那一天,根據內線提供的車型,經過重新噴漆粉刷和改造,一輛足以亂真的卡車就此誕生。三十七個日本戰俘,被灌下啞藥和**,昏昏沉沉地在緊鎖的車廂里七倒八歪。 押送車駛入依蘭縣內時,后面跟著的日本兵乘坐的車,被一棵忽然倒塌的樹攔住了去路,然而前方的押運車不知后面的情況徑自駛離。后面車上的人下車,千辛萬苦地搬開那沉重的樹,重新發動車子追了上去,看到那輛押運車正在前方等待。司機探出頭來打個招呼,于是兩輛車子再次一前一后上了路。 后面車上的日本兵不知道,就在剛剛的空檔,看似一模一樣的車子已經偷天換日,營救小組迅速制服了車上另外兩個日本兵,扒了他們的衣服自己換上,把車牌換了過來,拿上他們的通行證,司機本身就是自己人,就這樣載著日本戰俘的車子浩浩蕩蕩向著佳木斯進發。 過了最后一道關卡,駛入了佳木斯境內時,卡車故意選擇了一段崎嶇的山路,后面跟著的車里的日本兵正自疑惑,忽然山上紛紛掉落下石塊,有的砸破了車窗,有一塊巨石不偏不倚正砸在車前的發動機上,車里的日本兵吃了一驚,一邊躲閃一邊向上探頭張望。埋伏在山上的營救小隊繼續搬起石頭扔下,蜿蜒狹窄的小道上,被砸中頭的司機徹底對車子失去了控制力,車子翻下了山坡,瞬間爆炸成一團火球。 當天,卡車緩緩開進細菌作戰部的大院,這里原是清朝一個鄉紳的宅邸,隱蔽于樹林深處,后來被改建為實驗室和數百個用來關押“馬路大”的小監室,曾經充滿書香氣息的世家,變成了黑暗殘酷的人間煉獄。車子一開進去,一股nongnong的夾雜著腐敗的味道傳來,司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幾個穿著嚴密的防護服的人走出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摘下口罩,上前敬個禮,用日語說道:“辛苦了?!?/br> 兩個偽裝成日本兵的同志打開車廂門,被五花大綁的日本戰俘此刻醒了過來,一個個想要求救,卻發現已不能開口說話,急的只能嗯嗯啊啊地亂叫。 穿防護服的人驚訝地看著這些人,司機用日語解釋道:“有的人因為受刑失去了語言能力,有的人太吵了我們索性處理了,就算他們僥幸活下來也無法說出這里的秘密了?!?/br> 穿防護服的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送司機和兩個日本兵駕駛空車離去,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似的。他回頭看到,這群人掙扎著被推推搡搡押送到里面,這些人或許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么。里面被分隔成一個個小的監室,每天都上演著反人類的罪行。只是,曾經罪行累累的他們,再也無法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想要紙筆寫下來也無人理會,因為他們只是實驗工具而已。這反人類的暴行,或許一些實驗員曾有過疑惑,但很快就被“為大日本帝國”“最終為人類進步而進行的科學實驗”這樣可笑的借口掩蓋了。 想起每次送來“馬路大”的時候,總有許多人,雖然不知道自己將遭遇怎樣的人間慘劇,卻預知一般,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喊叫地撕心裂肺,大聲呼救。這里加了特殊的隔音材料,本就人跡罕至,更加不會被外人聽到,可監室的門總不隔音,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聽得自己心煩。 穿防護服的那人想起當年自己去美國的時候,有一家牛排店的牛排特別好吃,問了廚師,說這是慢慢放血的rou制作的,只是當時的牛叫的聲音簡直不能聽,這非常不人道。自從來到這里,他總是想起這件事。 穿防護服的人不自覺地點點頭,忽然明白了這些人都是啞巴的用意。他不再多想,示意手下帶他們去進行一般的體格檢查,根據名冊去完善各項體征的錄入。 在習習的夜風中,滿天的繁星下,陳振中感覺一股巨大的倦意襲來,他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在又黑又冷又臟又臭的監獄里,耳邊不時傳來咳嗽聲、鞭子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一聲更比一聲凌厲的慘叫聲,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此刻,秋玲就坐在自己身邊,隨著車子的顛簸,陳振中感覺像回到家一般闔上眼睛睡著了,不知不覺頭靠在秋玲的肩上。 他的頭發臟兮兮的,身上也有味道,可秋玲一點不嫌棄,她猶疑著伸出手,輕輕落在陳振中亂糟糟的頭發上,嘴角不自覺綻放出笑容。 透過車窗回頭看看正在專心開車的韓景軒,秋玲想起那天,她告訴老隋,她要和韓景軒聯手把同志們,包括陳振中救出來。她跟老隋說,不要別人幫助,這是個人行為,不要犧牲自己的同志們去營救。 秋玲一向穩妥,此次如此莽撞行事,老隋非常生氣:“秋玲,你參加過義勇軍,加入我們的組織也許多年了,怎么性子還是那樣野,這哪里是一個黨員的做派,明明就是江湖行為!” 萬萬沒想到,老隋雖然毫不客氣地批評了她,卻比她膽子更大,竟然把整個營救小組領到了韓景軒的面前,當時在那間屋子里,秋玲看到韓景軒走進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老隋自己自然不敢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此事是上級同意了的,一則是因為張司令寫信來,說憑自己在戰場上和韓景軒的交鋒,憑他多次圍剿未曾傷及我方一絲一毫,反而主動留下武器擴充紅軍編制,這人可以信任,應盡力爭取。二則,大膽出險招,說不定這正是一次機會,讓他更加近距離地接近我們的同志,我們的信仰,如果他真的動搖的話,甚至可以帶他參觀下我們的根據地,讓他實地感受我們的氛圍,這種現實的沖擊力,或許強過上百次說教與拉攏。 坐在搖晃的車上,陳振中的頭已經倒在了秋玲的腿上,他睡得特別香,秋玲像個慈愛的母親一般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心里盤算著,已經籌謀了這么久,這次算是逼上梁山了,回到上海,這句話,一定要親口問韓景軒。 她心里沒底,這個人實在高深莫測,上次她想要稍作試探,他一個新派人物竟然說出“叛變”這樣傳統的話來。秋玲想不出該怎樣問,依照她的個性那就是開門見山,她只是摸不準韓景軒會作何反應,她開始分析韓景軒此次前來營救陳振中的目的,究竟是為了個人恩怨,還是已經有了歸屬的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