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相遇
三日后,大陸上一家客棧里,殷童頭戴斗笠,斗笠上附著黑紗,一張俏臉頓時遮了個嚴嚴實實,她坐在二樓窗前,一邊飲茶一邊看著窗外河道上的過往船只,白鷺接天,岸邊還有洗衣婦的巧笑聲,愜意又自由。 忽然,一個人擅自坐在她對面,此人一身深色衣裳,背上一把古琴,腰間卻是一把長劍,偏偏生得白臉薄唇,十分好看,不但不自相矛盾,反而一下子突出了一股矜貴冷淡的氣質。 殷童見來者,大驚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蒼幽嗎,好端端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我不是在做夢吧?” 對面的男子正是凌鷺,只見他自顧自叫小二上了壺好酒,而后傾倒一杯一飲而盡后才緩緩開口道:“見你如此愜意在此飲茶作樂,連堂堂大門派的弟子都不做了,那我還做那個苦差事干什么?” 四周都是人,凌鷺故意說得隱晦,但話中諷刺卻讓殷童低下頭,小聲說:“你,你都知道了?” 凌鷺冷哼一聲,“八卦滿天飛,我又不是瞎子聾子?!?/br> 殷童見他如此,心虛道:“你別聽外頭胡編亂造,我是另有隱情才不得已而為之?!?/br> 凌鷺一聽她解釋,頓時冷了一張臉,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千里迢迢找到你,是為了質問你吧,那我也真夠浪費時間的。你,為何不來找我?” 殷童愣住了,良久才明白凌鷺冷言冷語的原因,她苦笑道:“我知道你關心我,畢竟我和你是朋友嘛,也就因為如此,我才更不能去連累你?!?/br> 凌鷺見她又把視線轉向窗外,氣得一下子奪去她手里的茶杯,“既然知道是朋友,就算刻意隱瞞,難道就能把我打發走嗎?如果你不方便說,就跟我走,小二剛才照我的意思早就打掃了一間上等房,我們去里面說?!?/br> 說罷,也不顧殷童意愿,強行把殷童拉進房內,待關上門,二人卻又再次歸于沉默。 殷童摘下斗笠,別過頭去,“你不必再問,還是早點回去當你的蒼幽皇帝最好?!?/br> 凌鷺一聽,只覺得心痛,早前就是為了她才當的皇帝,若不能為她排憂解難,當皇帝還有什么意思?立后納妃,他向來心中人選也只有她一個,如今她卻連求助他都不愿意,那他難道是一廂情愿不成? 他索性靠近她,將她抱在懷中,頓了頓,說出最不愿說的借口:“殷童,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當日你愿意對我傾訴心事,求我帶你離開你的師傅,為什么現在你不愿意了,你這樣,我好痛苦,還記得你曾欠我一個人情嗎?就當是為了還我的人情,你依賴我吧,好嗎?” 殷童突然找到了依靠,像絕望的人在徘徊已久的沙漠中找到了綠洲,殷童覺得自己飛了好久的身軀終于得以停止,眼淚不受控制流出,委屈、恐懼盡數展露。 她抽泣道:“沒用的,你幫不了我,我是異類,你怎么幫我?我只會拖累你,拖累身邊的人,之前我已經害死了同門,如今我怎么能再害你?” 凌鷺咬牙,“什么異類,我不許你妄自菲薄,縱然你為惡魔,我亦愿意相伴左右!” 殷童推開他,認真地看著他:“難道我是妖族,你也不怕?” 凌鷺愣住了,他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殷童見他如此,自嘲道:“看吧……” 然而下一秒,她再度落入一個懷抱,只見凌鷺毫不猶豫再次擁她入懷,一字一句說與她聽:“你是白癡嗎?我連你是惡魔都決定陪你,更何況區區妖族,說吧,你是什么張牙舞爪的猛獸,真該讓我開開眼界?!?/br> 他話中帶笑,是數不盡的寵溺,殷童推開他,心虛道:“狐貍……九尾狐……” 末了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反應,卻見他忽然大笑起來,“想不到原來是只狐貍,難怪初見你,便伶牙俐齒,狡猾至極!” 殷童不知道怎么辦,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哽咽的謝謝。 謝謝他,也要謝謝上蒼,感謝還有可以接納她的人…… 兩人把話說開,尷尬也就沒有了,殷童于是將所有事情說出來,包括找尋秘法的事。 聽罷,凌鷺嘆了口氣,“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天魂珠執意如此,也非你一人可以阻止,只是那顧君酌,居然害你如此委屈,若我不來,你還要自己憋屈多久?!” 他下意識為她抱不平,殷童搖搖頭,“不要說了,以后別再提了,對了,你國事諸多,居然還有閑情雅致來幫我,到底怎么回事?!?/br> 凌鷺頓時瞇著眼睛心虛道:“這你不必擔心了,我早已安排妥當?!?/br> 此時,遠在天邊的蒼幽皇宮,衛傅身于丞相府,看著凌鷺留給他的字條,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字條上的墨跡渲染出幾個有力的字樣:微服私訪,兩全其美。 衛傅默默把手中字條捏了個粉碎,任風飄逝,緊接著他在書房大怒:“這就是他的良策?!就這么把擔子丟給我,簡直不知所謂!” 盛怒之下,偏偏又有找死的,只聽探子于門外求見,衛傅怒喊:“滾進來吧!” 探子戰戰兢兢跪在他眼前,哆哆嗦嗦開口:“大人,那個,小姐又走了……” “又是如此?!”一連串的打擊讓衛傅喘氣著,“不就是不許她去參加武選考試嗎?居然又離家出走,說,她這次走哪里去了?” 想到自己那個不省心又執拗的meimei,衛傅覺得該犯頭疼的是他才對。 探子說:“啟稟大人,小姐……小姐她,她已經出了蒼幽國界?!?/br> 衛傅閉上眼睛,下一秒,桌上金貴的茶杯被他狠狠掃在地上,頓時成了破爛。 只聽他沉著嗓子冷漠道:“行,她自持本事驕縱頑劣,全無女孩子的儀態,那就干脆讓她去吃吃苦頭,從現在開始,撤銷對她的跟蹤和保護,所有探子暗衛不許再關注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最好任由她在外流浪才好!” 探子只好點頭答應,見自家大人穿戴整齊,嘴欠又問道:“大人夜深露重的又要去哪?” 衛傅壓著怒火,“去哪去哪,去收拾爛攤子!滾!” 探子嚇得立刻連跪帶爬消失無蹤,衛傅見終于無人煩擾,長吁一口濁氣,胸中這才舒緩不少,于是前往馬廄,騎著快馬直達蒼幽皇宮,去為凌鷺布置之后的事宜。 翌日,凌鷺起身后去敲了殷童的房門。 半晌后,才見她出來,殷童開了門,忍不住打著呵欠,說:“你怎么起來這么早?喊我起來吃早飯嗎?” 凌鷺點了點頭,他盯著殷童,蹙眉道:“你怎么整天戴著這個斗笠,看著真別扭?!?/br> 殷童扶正頭上的斗笠,道:“那我有什么辦法,自從我逃出來后,師傅暗地里一直派人尋我,我好不容易才藏在這里,哪能輕易被他找回去?” 凌鷺搖頭,索性拉著她關上房門,一把扯掉她那礙眼的斗笠,頓時,一張清秀的俏臉終于出現在他眼前。 殷童驚呼一聲,便要去搶他手里的斗笠,奈何他長得高,殷童怎么也拿不到,咬牙道:“凌鷺,你大清早干什么?!快還我!” 凌鷺一聽,挑著眉頭,直接把手里的斗笠嫌棄似得扔在一旁,說:“你才是要干什么,你既然知道是大早上的,就不要戴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四處嚇人,你要藏著掖著,卻不知道這樣更明顯嗎?你以為我一路如何找到你的,還不就是你這頂斗笠惹的禍,你現在還要繼續戴著它嗎?” 一番話讓殷童低下頭,“那我能怎么辦?總不能把臉皮毀了吧?!?/br> 凌鷺勾起嘴角,道:“何必毀容,換臉就好了,我以前不會總在宮里待著,隔三差五就要像現在這樣出來,自然學了一些把戲,易容什么的我還是會一點的?!?/br> 殷童一聽,用手指指著他的臉晃悠來晃悠去,打趣道:“難怪了,難怪了,難怪你之前逃婚的戲碼如此熟練,原來對你來說本來就是手到擒來?!?/br> 凌鷺假咳幾聲,冷了一張臉,“你嘰嘰歪歪的,到底還要不要我幫你?” “當然要了,白掉下來的餡兒餅,我干嘛拒絕?我又不是傻子?!币笸娏楮樀沉怂谎?,立刻認錯:“行行行,算我嘴巴多,不該說你的痛處,快,幫幫我吧?” 凌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那你還啰嗦,坐下來?!?/br> 殷童于是乖乖聽話,一張臉蛋任由他擺布。 一炷香后,只聽凌鷺說:“好了,你睜開眼看看?!?/br> 殷童慢慢睜開眼,她見到銅鏡里煥然一新的自己,嚇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這,是我?” 只見銅鏡里的,早就不是她方才的模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俊俏的少年郎,明明五官只是稍稍變化,卻愣是多了幾分男兒的氣概和英氣,往日相熟的人再看見此刻的她,絕不會再認出這就是殷童! 殷童滿意地扯了扯臉蛋,凌鷺連忙阻止她,“你下手輕點,我可不再幫你弄一次了?!?/br> “行,我知道了,這次謝謝你,解決了我一個*煩?!币笸α诵?,拽著他上街吃早點。 才早晨,大街上已經熱鬧非凡,殷童將看中了的小吃都買了下來,凌鷺在她身后忍不住寵溺得笑了笑,看著她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只覺得可愛,忍不住勸著:“你別撐壞了,那些吃的又不會長腿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