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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繁重,前路多舛,秋晚本以為他們會直接從縣城離開,沒想到一入縣城,韓鴻雪卻拉著她去了間茶樓。 那茶樓位于縣城黃金地段,秋晚走得急,沒看清名字,只見樓中客人很多,一樓是大廳,二樓是雅間,一樓正前方有個戲臺,戲臺往下依次擺滿木桌長凳,不少桌子上都放著瓜果點心,客人們一邊喝茶,一邊與同桌人閑聊。 韓鴻雪找了個空位與秋晚同坐,有小二送上兩盞撒了茶葉的茶碗,提著長嘴茶壺表演了倒茶的功夫,得了韓鴻雪幾文錢賞。 這時,一位說書先生登上戲臺,坐在不知何時布置好的長案后,他看起來有些年歲,似乎是茶樓里的熟人,一出現便有不少茶客喝彩鼓掌。 只見他喝了口茶潤潤嗓,接著驚木一拍。 “一人難稱百人意,今日咱不講文武,不講忠jian,不講哭笑,不講愛恨癡纏,咱要給各位講的是件新鮮事兒,且聽我說上一回,”那說書先生搖頭晃腦,鏗鏘有力道:“話說,小山國有個小山州,小山州有個小山縣,小山縣中有家富戶,戶主姓周,人稱周員外……” 他抑揚頓挫地講著,一口氣將明筆暗筆帶過,這就講到了伏筆:“可誰人能解周小姐之奇癥?這天暮雨忽至,一位游方道士夜半前來周家投宿,得周員外妥善安置,游方道士心懷感激,翌日臨行前指點周員外:‘府上有邪祟作亂,府中小姐年幼,招了邪氣入體,若想保她一命,須尋得一位與她同年同月同日生之女替之?!?/br> 說書人講到此處,秋晚猛地看向韓鴻雪,眼中滿是詫異。 她想到前幾日韓鴻雪問了她不少周府中事,難道就為這個? “你作的還是請人代筆?” “此事何須假手他人?” “其實我并未放在心上……”原身也沒想過報復周家。 “你此前行事荒唐,外人不知各中情由,只道你被乍然富貴迷了心眼,不懂惜福,因此辱你笑你。你是我妻,我自然要護你名聲,此事周員外夫婦對錯難辨,但周家下人卻難辭其咎,不得不罰,你我上門分說恐被污蔑無理取鬧,是非曲直,便由大家評評理吧?!?/br> 秋晚看他平靜地端起茶碗輕呷一口,心道,這樣也好。 說書人的故事在繼續,細細講了方姓姑娘在周家受到的冷遇,以及方家人待周小姐無微不至的關懷。 “這說得是不是周員外家???” 期間有不少客人議論,鑒于周家乃縣中大戶,一舉一動頗受關注,不少人對換女一事也略有耳聞。 “商人就是商人,哪怕周家再富,府中規矩的確遠不如書香之家?!?/br> “方家有恩于周府,方家女兒卻被周府下人欺辱,城中關于方姑娘的流言眾多,周員外夫婦怎會不知?可他們從未制止過?!?/br> …… 但故事只是故事,終究與現實有差別,故事中的周小姐嫁與狀元郎,而替她擋劫的人卻落得名聲掃地。結局方姓姑娘不幸落入水中,被救起后只覺得黃粱一夢,前塵往事一笑皆空。 而此時二樓雅間中,有中年男子道:“老爺,真的不管嗎?” 體態富貴的錦袍商人道:“城中流言罷了,真要插手反倒坐實此事,你無須理會,況且的確是我有愧方家。上次菀之告訴我,方家對她已冷了態度,她雖不說,我知她心中多少有些難過……算了,隨他們議論吧?!?/br> 若是秋晚看見這一幕,必能明白,這間茶樓便是周家產業。 那錦袍商人又道:“家里那些不懂規矩的下人,是該好好訓誡一番了?!?/br> “是?!?/br> 隨著這則故事在縣城中傳播,秋晚同韓鴻雪正式上路,他們從縣中碼頭乘船到了鄰州府城,開始了這段備受險阻的旅程。鄰州主河道是晉江的一條支流,兩人沿著支流下行,只要有文獻記載,哪怕再偏僻,再艱險之地,他們也會小心求證。 兩人每日晨光微熹便出發,直到日暮西斜方能休息,一天要走上百里。他們住過草棚山洞、宿過荒林野外,時時忍饑挨餓,還須防備各種可能的風險和意外,若非秋晚有修煉精神力,只怕早已跟不上韓鴻雪的步伐。 他們嘗試了多種丈量方式,韓鴻雪還在秋晚的提示下領悟了西學量法,最終決定采用計里畫方的技術,選擇以客觀比例為基準,繪制出最接近真實的輿圖。他將晉江描繪成最粗的線條,其余分干、支流與上下游則由不同長短粗細的線條示意,又借助類似于登高形狀的閉合曲線來表示山脈,并標注了沿途城郭鄉村。 他們一路上見識了諸多地形地貌,領略了鮮為人知的風光,那些迥異的氣候天象,風土人情、語言宗教,甚至是故事傳說都無不讓兩人大漲見識,當然,他們也遭遇了許多危險。 一次,他們路遇劫匪,對方人數眾多,盡管韓鴻雪武力高強,但終究寡不敵眾,情急之下,兩人一同跳入河中,泅水而逃。 還有一次,他們山中遇惡虎,韓鴻雪用測影長桿與老虎相搏,最終老虎被打暈,他人也傷得不輕,若非山下便有人跡,只怕后果極為嚴重。 也是在那次之后,秋晚開始研習醫術,畢竟意外來時毫無預警,不可抱有僥幸心理以求一個好結果。她每每路過城鎮便會求購醫書,也從鄉村山寨中搜尋來不少偏方,再結合以往幾世先進的醫學常識,久而久之,漸漸擁有了不錯的醫術,尤其理論一部分,被韓鴻雪戲言為當世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