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潘小娘子見到她時，甚至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以美貌聞名的帝姬。

    她的面容還是那么美，金人舍不得損毀這張臉，但她的神情卻告訴所有人，她活不久了。

    第14章 我不是潘金蓮（十四）

    曾經尊貴的帝姬，如今卻是一晚上都歇息不得，她見到翻墻而入的潘小娘子和武松，看起來卻是毫不驚訝，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似乎還是當年在舊日宮苑中的樣子：你們來了。rdquo;

    我早就知道是你們，rdquo;茂德帝姬輕聲道，她看著潘小娘子，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雙從來不肯放棄的眼睛？rdquo;

    潘小娘子看著她身上艷俗的裝扮，抿了抿嘴，一旁武松拱了拱手：帝姬，rdquo;他的神情略有不忍，二帝北狩，若是你能逃得出去，也算是有個安慰。rdquo;

    茂德帝姬搖了搖頭：我逃不掉的hellip;hellip;rdquo;她看了看外面，守衛并沒有發現這兩個來救她的人，我是金人指名要的，對我的看管，比一般人嚴得多。rdquo;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可是瑗瑗應該是可以的！rdquo;

    潘小娘子怔了一下。

    茂德帝姬急切道：瑗瑗從另一條路北上的，我們不在一處，她應該沒有我看守得這么嚴密！rdquo;

    她拉住潘小娘子的手：你們既然想救人，那就救她吧！我hellip;hellip;也就這個樣子了。rdquo;她苦笑一聲，能活多久是多久吧！rdquo;

    潘小娘子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和我們一起去救瑗瑗嗎？！rdquo;

    不能，rdquo;茂德帝姬回答，她拉起了她的裙子，一雙三寸金蓮赫然在目。

    就算要逃，我也根本走不動路。rdquo;她忽然浮現出了憤恨的神情，我真恨自己是個女子，還是個裹了腳的女子。rdquo;

    潘小娘子看著她的小腳，啞口無言。放在平常，這絕對是一雙人人稱贊的小腳，但是現在在這里，它們就是最大的桎梏，讓這個美麗的姑娘只能任人欺凌。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腳踝上還像牛馬一樣，拴著一根閃閃發亮的鐵鏈，更讓她動彈不得。

    武松試著扯了扯那條鏈子，朝潘小娘子搖了搖頭：鏈子里摻了精鋼。rdquo;

    潘小娘子心下一沉，茂德帝姬側耳聽了一聽，忽然慌張起來，推了推潘小娘子：你們二位的盛情，我實在是感激之至，別管我了，從今以后，就當我已經死了吧！rdquo;

    只求你們去救救瑗瑗，她可能還有救！rdquo;

    即使茂德帝姬不說，潘小娘子也會去救柔福帝姬的。她被推了出來，呆呆地看著那頂帳篷，幾個金兵嬉笑著走了進去。

    茂德帝姬不肯走，也走不了，她發了一會兒呆，一陣空空茫茫，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沒有用，還是只憑著一腔熱血去救人，最后卻是一場空。

    武松搖醒了她：你怎么了？rdquo;

    她低低地說：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沒有用hellip;hellip;二哥，我現在感覺很奇怪，我感覺，連自己都不像真的了。rdquo;

    武松皺起了眉頭，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這可不像你，難道你不是向來就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么？rdquo;

    我不知道做這些的意義是什么hellip;hellip;rdquo;她喃喃道。

    武松壓低聲音，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如同醍醐灌頂：想那么多做什么？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做自己想做的？這不就是活著的意義？rdquo;

    他不喜歡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模樣。

    面前的女子一身男子裝扮，灰頭土臉，頭發也亂糟糟的，根本看不出臉上曾有的秀美，但抬起的一雙眼睛晶晶亮：二哥，多謝你！我懂了！rdquo;

    她撲了撲自己身上的灰塵：我hellip;hellip;我想救她們！無論是誰！rdquo;

    瑗瑗跌跌撞撞地在山野間奔逃，她的頭發為了方便逃難，已經割得短短的，臉上的風霜滄桑之色簡直要將她整個人吞沒，單看外表，她已經看不出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愁苦蒼老得簡直像是四五十歲了。

    有點餓了，她熟練地從身邊的樹上扒下一層樹皮，把最外面嚼不動的硬皮撕掉，將里面稍微嫩些的部分一把塞進嘴里，隨便嚼了嚼就大口咽下。

    在金國被囚禁和侮辱的日子里，她已經學會了這一切，有人悄悄地跟她說，在舊都汴梁，有人在幫忙收容那些上京逃出來的難民，甚至可以幫忙把他們送到臨安去！

    臨安！

    瑗瑗聽說，那是九哥重建大宋的新都城，如果去了哪里，九哥一定會保護她的吧？

    想到這里，她又鼓起了勇氣，從金國上京跟隨流民一起逃出來，已經花費了她巨大的勇氣，畢竟，她曾經只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公主。

    曾經的柔福帝姬躲在城郊的野樹林中，悄悄望向不遠處殘破的城墻，眼中漸漸涌起一股溫熱。

    那里曾經是她的家，曾經是繁華的東京汴梁，現在卻變得一片殘敗。

    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緊緊制住她的后頸，讓她動彈不得，柔福帝姬拼命掙扎，只覺得背后那人手掌粗糙、力大無窮，那人壓低了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你的外裳上，有金人的標識，你究竟是什么人！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