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顧宴打開食盒,一一替她擺好,樣式簡單,味道卻很好聞。 沈謠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杏眸彎成月牙,拿著小勺舀了一口。 顧宴輕撫著她的背,眼含笑意:“慢點吃,沒人和你搶?!?/br> 沈謠俏皮笑笑,她又咬了口rou包,旋即問道:“夫君,我們什么時候回汴京???” 顧宴攢眉:“就這幾日吧。孟嶼點好人數,咱們就回京?!?/br> 沈謠垂眸,汴京,她是既期待卻又害怕的。 她渴望回到那個生她養她,熟悉溫暖的地方,也期待和顧宴從此過上平穩的日子??墒?,真的會平穩嗎?那場戰爭,她們真的會贏么? 她沒有答案。 * 三日后,平陵塞主城門。 天空低沉沉的,周遭冷風驟起,直刮的人臉生疼,已然是深秋了。 銀藍相間的鎮北軍沆然有序的列陣開來,這幾日經過顧宴和孟嶼的召服,很多已經歸入家庭的鎮北將士們又重新穿上了盔甲,奔回戰場,人數遠遠不止十萬。 一張張深邃而又堅毅的臉布滿著期待,脫下盔甲,他們是布衣良民,可穿上鎧甲,他們便是大墨赫赫有名的鎮北軍。 為首顧宴騎在深棕色的汗血寶馬上,墨發高高束起,一襲銀色盔甲襯托著身形高大筆挺,肩頸上的披風被吹得烈烈作響。 孟嶼偏頭看過去,一瞬仿佛看見了七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模樣更加深邃了,肩上的責任也更重了。 從前,他們只需保家衛國,擊退敵軍,可如今,他們要在盛京城里打仗,在自己的國家,與自己人為敵。 哎,也不知道顧宴心中是何滋味。 “走吧?!鳖櫻绯亮顺撩佳?,淡淡道。 孟嶼欲言又止:“殿下,那小夫人她……” 她金尊玉貴,身嬌體弱的,去汴京的路途雖不遠,可若真是打了起來,哪還有人能顧得上一個弱女子。 “無妨?!鳖櫻缁仡^看了眼:“陳三會保護她,我也留了一隊人馬看護,她穿著和士兵一樣的衣裳,看不出身形,沒事的?!?/br> 一席妥帖早早備下的話,徹底打消了孟嶼的擔心。他爽朗大笑:“小殿下,您如今也是有了軟肋的人了!” 顧宴睨了他眼:“多年未見,你倒是敢打趣我了?!?/br> “咳咳……”孟嶼不好意思的別過臉,轉頭沖后邊的將士吆喝著:“兄弟們!鎮北軍赫赫威名,寶刀未老,如今jian佞未除,咱們去汴京城殺他一殺!” “殺!” “殺!” “殺!” 充滿血性和力量的聲音此起彼伏,熱血澎湃,顯然是充滿著十足的信心的。 在軍中,鼓舞士氣是最重要的事情。顧宴抿唇輕笑,手中的長纓槍輕輕一揮,擦過孟嶼的槍桿子,發出清脆的嗡鳴聲。 “出發!” 行軍速度極快,銀色的隊伍猶如一條靈活的閃電,直搗汴京。 白天行軍,晚上顧宴和孟嶼便在帳篷里碰地形圖,碰汴京城的攻防圖。孟嶼很少去皇宮,顧宴卻是熟悉的了如指掌。 暖黃的燭光下,他指著皇宮的東南西北四角分析道:“東城門是主城門,顧陽序必定會派重兵,這個地方是最難攻破的。據探子回報,如今汴京已然封城,城里的百姓紛紛閉戶,城郊的商戶走販進不去,我們若想進城,強攻怕是不成?!?/br> 孟嶼點頭:“城里禁軍眾多,便是城墻上的弓箭手都夠咱們吃一陣子了,盾牌供應不上,咱們怕是得被射成篩子?!?/br> 顧宴突然想到:“孟嶼,這兩天行軍,你可見周遭的流民越來越多了?!?/br> “是。顧陽序貿然封城,且還加大稅收,夏天本就大旱,老百姓顆粒無收不說,京城近處的州省斷了貿易,柴米油鹽被商戶抬得極高。那些有底蘊的富庶人家尚且要縮短開支,就更別提底層的老百姓了?!?/br> 孟嶼一臉愁容:“顧陽序這個混蛋!沒有仁愛慈民之心,還妄想當官家,呸!” 顧宴忽略他的粗口,食指點在東城門上:“我倒是覺得,流民是一個突破口?!?/br> 孟嶼問:“此話怎樣?” “流民本是良民,如今四處流竄,皆是顧陽序所害,他們必然會去汴京。我們可以利用流民打開城門,直攻最難的突破口——東城門?!?/br> 顧宴淡淡道:“若顧陽序還有點良心,便不至于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也殘害掉?!?/br> 孟嶼正色:“殿下,那那些流民可要收留?如今已是深秋,眼看著過些日子就要下雪了,一路上饑寒交迫,我怕他們撐不過去?!?/br> “自然要收?!鳖櫻绯烈鞯溃骸八麄円彩潜槐茻o奈,后勤還存有一些糧食,你吩咐下去,命兩隊人馬專門找上流民,安撫為上,若能為我們所用去突破城門最好,若不能,也要護他們安全?!?/br> 孟嶼點頭,躬身作揖后便匆匆出去了。 小殿下仁心仁德,如今又有冊封太子的恩旨在身,有這樣的儲君在,大墨之幸??! 孟嶼走后,顧宴揉了揉眉心,起身出帳篷,朝西邊一處帳篷看去。 那是謠謠所在帳篷,燈已經熄了。顧宴無奈笑笑,這才什么時辰,妮子就不等他了,真是學jian了。 沈謠睡得迷迷糊糊時覺察到被窩擠進了個人,她心知是顧宴,便又朝里縮了縮。這人總是半夜回來,身子涼的很。 顧宴替她掖好被子,便也平躺下去,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只余窗外獵獵秋風作響。 沈謠被他鬧的不困了,心里默默念著?!叭?、二……” 一字還沒在心里默念出聲,便覺察到腰間蹭過一條手臂,肌rou飽滿,冰涼堅實。 隨后顧宴抬手把被子蒙上,手向上環住她的肩膀,用溫柔清淺的聲音喚她:“謠謠,謠謠?” 沈謠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頓時裝作睡著,并不理他。果不其然,顧宴捧著他的臉開始吻著,深夜里的感觀異常清晰,細細密密的吻如同羽毛簌簌掃過她的心頭。 他的聲音有些啞,親昵的咬著她的耳朵:“謠謠,我知道你沒睡?!?/br> 沈謠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實在是太癢了。她憋不住笑了,推搡著他:“別鬧,太晚了?!?/br> “鬧什么?怎么鬧?”顧宴在她臉頰上呵氣,修長的指節按著她的肩胛骨,似要按碎般,耳語道:“就一次,好不好?” “不好?!?/br> 沈謠睜著眼眸,隔著月色,她瞧見這人不知何時連褻衣都褪去了,結實遒勁的胸膛泛著淡淡的光暈,線條流暢,貢張有力,帶著原始的欲.望。 顧宴撈過她的腰肢,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眼底有些紅,卻不掩情.欲。 沈謠咬著唇再不敢出聲,一雙葡萄般的杏眸就那么泛著水光看著他,幾分委屈幾分哀怨。 可她卻不知,在床上,男人對于這樣的眼神更是沒有抵抗力的。 那意思就好像一朵嬌怯怯的花兒,任君采擷。 長夜俱寂,室內燈火燃盡,唯有拔步床外的帳子鼓動不停。。 說好的就一次也變成了好幾次,數不清他到底換了多少個姿勢,沈謠撐著困倦的眼皮沉沉睡去。 困極了前最后一息意識,便是夫君真是太混蛋了! 第53章 落定 自那晚后, 顧宴每日晚上都早早回來陪著沈謠,大多時候他都在看兵書,沈謠就在一旁就著燭火給他縫制新衣。 兩個人不說話的時候, 氛圍也十分溫馨。沈謠繡累了便窩在顧宴懷里, 兩條軟軟的手臂東碰碰這兒,西碰碰那兒,借著給他量身體尺寸的由頭搗亂。 好幾次顧宴就欲摔下兵書把她扛到床上, 沈謠便小聲尖叫聲跑了。光滑軟嫩的小腳在地板上亂跑, 氣得顧宴直皺眉。 “不穿鞋再得小??!” 沈謠噤著鼻子, 沖他做鬼臉。 與此同時, 汴京城外的流民也越來越多, 像是有人在暗中指揮般,不同時間皆是不同的人來鬧事, 守城的禁軍就快無心分神cao管, 流民卻十分有力量,半分不像是受饑的樣子。 “殿下,如今城外流民泛濫, 較以往要多上數倍不止,屬下以為不妥,定是有人暗中使計!”司南捏著城防圖, 一臉嚴肅道。 顧陽序把玩著腕上的珠子, 答非所問道:“司南, 城墻外十里的鎮北軍,你可瞧見?” 司南點頭。 “那流民也想必都是我那好弟弟教唆的?!鳖欔栃蜓鄣椎闹S意越來越大:“我倒真是沒想到鎮北軍竟還愿跟著他。不過也無妨,鎮北軍數年未征戰,不過是一些只剩蠻力的老弱殘兵,不足為懼?!?/br> 門外傳來的環佩叮當的響聲, 顧陽序站起身,吩咐下去:“這幾日守好四個城門角,若有流民,驅趕便是,驅趕不成,便直接殺了。我倒要看看顧宴他能耗到何時,等那些難民看見同伴一個個慘死刀下的時候,便可知自己不過是被利用的靶子罷了?!?/br> 司南領命,出門時正碰見盛裝而來的沈貴妃,他微微福下身子行禮。 沈貴妃一臉愁容,一向精致的妝容竟也掩飾不下眼底的烏青。她快步進屋,語氣焦急:“序兒,母妃聽見你父皇快回來了?” 顧陽序雙手扶著沈貴妃,溫聲道:“是,母妃?!?/br> “那可怎么辦?”沈貴妃眼底驚惶之色越來越大,來回亂轉:“你父皇一直和顧宴廝混在一起,顧宴恨我入骨,那官家定然知道當年是我害死了綰月,怎么辦,怎么辦?” 顧陽序一怔,語氣大有些恨鐵不成鋼:“母妃,如今這汴京城就快是我們的了,您怎么還擔心父皇會不會知道真相?他知道又如何,他也不過是個階下囚。我會逼著他寫退位詔書,然后永遠的把他囚禁在宮里?!?/br> “不過是一枚待死的棋子,您怕什么?” 沈貴妃咬唇,她的心里是極其矛盾的。一方面,她盼望著序兒奪得儲君之位,登上大統,這也是當年她拼死要賴上官家的初衷,做他的妃子,給他生一個皇子,最后成為太子。 可如今事態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官家此刻定然也覺得她是那樣狼子野心的女人了吧。陪伴了官家十幾年,說沒情意是假的。 顧陽序見沈貴妃當斷不斷,眼色也是沉了下來,他叮囑道:“母妃,您等這一天不也很久了?既然這是您預期的結局,那您又管它是什么辦法得到的呢?既然做了,就要認,就要承擔,說實話,那個人眼里根本沒有您,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和留下的孩子,您到地在怕什么?” “不!”沈貴妃慌亂反駁:“你父皇他心里是有我的!” “這后宮無后多年,本宮又是他親封的貴妃,與他恩愛廝守多年,他心里怎會沒有我?” 顧陽序臉色鐵青,抬手,冷喝道:“來人,母妃累了,帶她回宮休息?!?/br> * 午時,城門的難民越來越多,仿佛無懼風雪般,漸漸開始鬧事。 其中一人吆喝道:“憑什么不讓我們進城?都是大墨的子民,有戶籍在身的,憑什么攔著?!” 另有人附和道:“就是,顧陽序這個王八羔子,加重稅收,害得我們流離失所,我們要評評理!憑什么老子在這受凍,那孫子在城里作威作福,沒有這樣的道理!” “沖!” “大家沖??!” 城門前混亂不堪,一看就是蓄意鬧事,司南一臉肅色,憋了這么多天,終于按捺不住了么? 他指揮著兩小隊禁軍鎮壓,正對峙時,又有人來報,西門也有難民鬧事,來勢洶洶,人數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