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他在沈謠額間吻了吻,聲音溫柔:“瞇會兒吧?!?/br> 沈謠乖乖應下。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顧宴早出晚歸,有時候沈謠見他一面都難,她心里失落,可看到顧宴眼底烏青,下巴上的胡茬又不忍心同他鬧脾氣。 她知道,顧宴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陪她每天甜甜膩膩,他終究是官家最鐘意的皇子,有他的責任和擔子在身上。 沈謠恍惚笑了,和顧宴相處久了,仿佛忘記他曾是那個震退北關,赫赫有名的修羅將軍了。 兩個人一旦有了階級分明,隔閡就十分明顯。他們之間的話也少了,甚至很多時候沈謠想跟他說些什么,看見他不經意間皺起的眉,就咽下了。 這一晚,顧宴難得回來早些,陪沈謠用膳。 沈謠夾了一塊排骨遞到他碗中,彎唇笑:“嘗嘗這個,阮姑燉了好久,可入味了?!?/br> 顧宴皺眉,夾了回去。他放下筷子,捏了捏她的小臉,端詳許久,憐惜道:“這些日子你都瘦了,該多補些?!?/br> 還是熟悉的語氣,沈謠覺得他們之間的那種親昵感好像回來了些,她唇角笑意更深了,正欲說話,門外“蹬蹬蹬”傳來急促腳步聲,緊接著大門陡然打開,夜晚的涼風刺骨,隨著那人的喘息聲魚貫而入。 顧宴不悅,示意阮姑把門關上,見來人是陳三,抬腿踢了他一腳:“沒輕沒重的,不知道敲門?” 陳三上氣不接下氣,也沒顧上對沈謠的歉意,而是附在顧宴耳邊低語幾句。 沈謠觀察著顧宴的神色,見他漸漸皺起的眉,心知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顧宴把桌子推遠了些站起身,歉意的看向沈謠:“謠謠,你先睡別等我了?!?/br> 這么急么……沈謠有些失落,可也忍著沒攔住他,只點頭。 顧宴兩人頓時朝夜色里走去,沈謠看得清那是書房的位置,他們經常一議事就是大半宿。不過陳三這么晚來,能有什么大事呢? 沈謠頓時也沒心思吃飯了,起身坐在窗邊書桌前,靜靜翻著書,翻了半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月色如銀,晚風吹著樹葉嘩嘩作響,院子里傳來幾句極低的議論聲。 “誒?聽說沒,咱們世子妃娘娘的meimei如今攀上了二皇子的高枝呢!”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和謠謠的甜甜日常,在鋪墊啦哈哈哈感謝在20200714 09:38:03~20200716 08:0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iao#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6章 步搖 書房內, 顧宴靠在椅子上,修長的腿隨意搭著,手揉著眉心:“方才你說的, 再詳細說一遍?!?/br> 陳三坐在他對面, 眼里也是蔫色:“哥,二皇子一行消失的這段日子都在小馬坡修整,如今跟宮里禁軍匯合, 今夜便可入宮。而且我還打聽到已經有威北王的人去遞信了。先不說他與威北王兩人是否會聯手, 就沈貴妃那個樣子, 最寶貝的兒子回來了, 她不攢著官家立嗣才怪呢!” 顧宴頷首:“威北王恨我入骨, 顧陽序也一直嫌我奪了官家寵愛,視我為眼中釘, 這二人有著共同的利益與目標。?!?/br> “所以啊?!标惾嘀? 自己個喃喃:“好日子到頭了……” 顧宴斜了他一眼:“好好說話?!?/br> 陳三立馬正形起來,他撓撓頭:“那哥,咱們咋辦???也不能干等著就任人宰割吧?!?/br> 顧宴搖頭:“這二人若真想謀逆, 是大事,需要借力。你想想,近期宮里有什么大事?” 陳三想了想:“呃……如今整個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官家對哥你重新器重, 多加寵愛, 不僅官復原職, 還派了半月后安排行宮的大差事……” 陳三越說越緩,最后他眼睛一亮,意識到:“行宮?” 顧宴贊賞的看著陳三,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的瞧著桌面,淡淡道:“不錯, 眼下行宮一途,便是最好的動機,遠離了汴京的軍守,路途中誰也不能保證遇到什么,且我負責本次出行,人禍也好,陷阱也好,刺殺也好,咱們還應提前籌劃應對?!?/br> 陳三眉毛揪在一起:“關鍵是咱們得知道他在密謀些什么呀!” 顧宴自信一笑:“你方才不是說顧陽序帶回來個女人么,聽說還要立為側妃,到時候滿汴京皇宮貴戚都會去,威北王也不例外,如此順理成章的見面機會,想必兩人應該不會放棄。咱們就去吃他一桌席面,到時候見機行事,應該會探聽出一二?!?/br> 陳三面露喜色:“成!” 議了許久,顧宴眼睛有些酸,他揉揉眉心,看著外面沉寂的夜色,思忖著。 陳三大咧咧拉著他:“哥,今晚湊合睡吧,明兒一早還得上朝呢,晚上回去你再驚著嫂子?!?/br> 顧宴想了想,淡淡“嗯”了聲:“也好?!?/br> * 第二日天邊方露出魚肚白,沈謠便醒了,圓潤的水眸盯著頭頂天青色的紗賬,一時間出了神。 她睡不著。 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會兒,沈謠坐起了身打算去洗漱,梳洗完她想出去走走,整日悶在永寧殿,她快要憋壞了。 阮姑送上了早膳,是很清淡的蔬菜粥,配著一籠屜rou包并兩小碟咸菜。 “阮姑姑,吃完飯陪我在宮里走走吧?!鄙蛑{咬了一口rou包,沖她溫聲道。 阮姑擔心有人會沖撞到沈謠,有心拒絕,可又想到世子囑咐她要多陪陪沈謠,別讓她一個人悶著,便輕聲應:“好,娘娘?!?/br> 吃過飯后,沈謠換了一身豆綠色百褶裙,外頭罩著同色系的薄紗,她在妝奩里選了一只鴛鴦和合赤金簪子插到了發上,銅鏡中的女子肌膚勝雪,明眸耀目,彎彎的柳葉眉更為整個人增添柔美之態,既不失少女的恬靜,又多了一分貴女的溫婉氣質。 阮姑由衷贊美:“娘娘生的真是好看,尤其是一雙眉眼,竟有幾分像先夫人呢?!?/br> 沈謠站起身,阮姑扶著她的手,沈謠問道:“是阿宴的娘么?” 阮姑,說起顧宴的生母,她眼里有一絲懷念:“是,我們姑娘一生開心的時候不多,常年病著,眉也總是蹙著的,可饒是如此,也是難得一見的雪膚花貌,不然……不然也不會被官家?!?/br> 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娘娘,奴婢多嘴了?!?/br> 提起綰月,沈謠也是好奇的,可她不欲多問,只笑笑:“無妨,咱們走吧?!?/br> 夏日里沒有一絲風,出了永寧殿,沈謠便覺得空氣仿佛凝固一樣,像個套子,直悶的人喘不上氣。 兩人穿過抄手游廊,順著影壁慢慢走著。阮姑貼心的替她介紹:“娘娘,前面不遠處便是朝華宮,這會兒想必長公主也剛用了膳,咱們去打個招呼也好?!?/br> 沈謠遠遠望著那座華美的宮殿,腦海里頓時想起上次在長公主宮里鬧的不愉快的事兒,林雅兒的陷害,程初禮的袒護,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她正想著,突然一道刺耳的聲音映入耳簾,熟悉的很。 “呦!這不是二jiejie么,好久不見,jiejie真是越來越會打扮,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世子妃了呢?!?/br> 沈謠轉過身,就看見不遠處墁磚上走過來一黃杉羅裙的姑娘,那圓潤的蘋果臉,正是她的meimei沈蘭。 沈蘭腰肢婀娜,扭阿扭的走過來,面上掛著嘲諷的笑,剛欲開口便被阮姑冷聲訓斥。 “哪冒出來陰陽怪氣的姑娘,見到我們娘娘還不快行禮!” 沈蘭如今攀附上二皇子,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哪經得住別人嚇唬,她頓時譏笑:“娘娘?jiejie好大的威風呀,怎么說我也是你meimei,這么久未見jiejie便要拿禮數壓人么?這讓meimei還怎么敘舊?!?/br> 她靠近了幾步,故意的笑著:“家里都很掛念jiejie呢,尤其是父親,當初給jiejie安排的好姻緣,現在還時常念叨呢?!?/br> 說起這段姻緣沈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初全家鐵了心要拿她抵禍,不成想那世子竟是個爭氣的,竟然還給沈謠掙得了誥命,她才十六歲啊,就已經是三品誥命加身了,何其榮耀,連父親見了都是要行禮的。 沈蘭是有些嫉妒在心里的??伤齾s不能表現出來,還要裝的很不在意,不然沈謠那個死丫頭又要得意了。 沈謠心里一冷,當初父親虛偽自私的把她推出沈府,那么明目張膽的偏袒,不知道有多傷她的心,現如今沈蘭又拿出來念叨,是當她傷的不夠深么?! 沈蘭見沈謠面色僵著,笑的更得意了,她抬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發髻上赤金海棠步搖:“jiejie,現在不是小時候了,可千萬別偷偷在祠堂哭鼻子哦?!?/br> 小時候她們一起玩,闖了禍沈蘭統統把錯誤推到沈謠身上,她只要哭一哭,跟父親賣個好,父親就什么都信了。最后的結果就是她和大jiejie平安無事的吃飯睡覺去,而沈謠卻要被罰跪祠堂。 沈蘭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偷偷去祠堂看沈謠哭,她哭的越傷心,她便越開心。 這個二jiejie就是家中的拖油瓶,沒有小娘,也不是父親親生的,偏偏還生的那么美,連她一個女子都嫉妒沈謠的容貌,這種沒權沒勢的下.賤.貨,從來就只有被她欺負的份兒。 就算如今她夫君重得陛下歡心,那又如何,還不只是個旁系世子,那二皇子才是貨真價實的皇子,官家的親生骨rou呢。而且沈貴妃在后宮一枝獨秀,難保日后二皇子不會成為太子。 他現在沒有皇子妃,只說要娶她一個側妃,沈蘭嫵媚的笑了,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而這一切都拜她這個jiejie所賜。 想到這兒,沈蘭不自覺的再次撫摸發上的海棠步搖,笑的燦爛又奪目,多美好啊……一只簪子,就讓她一躍枝頭成了皇子側妃,要知道,她也只是個五品官家的庶女??! 沈蘭這一重復的動作惹眼,沈謠看向她發上的步搖,眼眸陡然一怔,這步搖十分熟悉,竟像是她前不久在新江村河邊丟過的。 那個受傷的黑衣男子,二皇子……腦海里畫面虛虛實實,竟似重疊了般,福至心靈,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一瞬變得清明起來。 沈謠上前一步,聲音泛著淡淡的冷意:“你這步搖哪來的?” 沈蘭陡然被逼問,眼中閃過一瞬的無措。然她隨即恢復正常,嘴角微勾,慢條斯理的反問:“jiejie你說什么呢?meimei的簪子,自然都是爹娘給我買的,難道你不知道么?” “你在撒謊?!鄙蛑{上前一步,篤定道:“你從不喜歡海棠花,更不會戴海棠類的首飾,這步搖是我前不久丟了的,定是被你撿走了?!?/br> 沈蘭兩只無辜的眼睛睜大著:“jiejie,你在胡說什么呀?meimei不懂,這大熱天的,jiejie還請自便,我還要去向二皇子殿下去請安呢?!?/br> “站住?!鄙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瞇起眼:“別裝了,這個步搖怎么來的你不知道,可你怎么認識二皇子的你也不知道了?” 沈蘭被戳中心事,臉上有一瞬的慌亂,她掙脫道:“我不懂jiejie在說什么,你快松開我!” “那個步搖是顧宴送給我的,你休想抵賴?!鄙蛑{跟顧宴在一起待久了,他那副冷冽的神色也學到了幾分,雖不似他那般攝人,卻也有幾分像模像樣。 沈蘭更慌了,脊背上開始冒著冷汗,她想掙脫,可沈謠的手將她鉗得死死的,她又掙扎了幾次無果,便沖一旁的婢子喊道:“你們都是死的么?快把她給我推開??!” 阮姑護在沈謠面前,氣場陡然壓低:“你們敢!” 斑駁的榆樹影下,幾個人亂作一團,來往的宮人紛紛側目,不禁小聲的議論著。 “你松開我!你這個瘋子!” “快把我們娘娘的步搖交出來!” 鬧得不可開交時突然一聲冷喝,如二月里的寒潭,夾雜著沁人的冷意。 “住手?!?/br> 沈蘭耳朵好使,她識得這是二皇子顧陽序的聲音,她整個人頓時柔弱無骨,作勢被沈謠推倒在地,細嫩的手掌被鋒利的石子劃出一道血條子。 她不禁“嘶”了聲,極力的隱忍著,眼眶登時紅了一圈。 顧陽序快走了幾步,蹲到沈蘭身邊扶起她,清雋的眸子涌著擔心:“蘭兒,可有傷到哪?” 沈蘭委屈又可憐,似是對方才之事有些恐懼,身子不住的輕顫著,她躲在顧陽序懷里,嗚嗚哭著:“殿下,殿下你可算來了,蘭兒好怕,jiejie她要搶我的步搖,我不給她,她就推我?!?/br> 顧陽序命侍從把沈蘭扶起來,隨后站直,跟顧宴如初一轍的鳳眼直盯著沈謠,而沈謠亦在打量他。 眼前的人一身湖藍色長袍,面如冠玉,負手而立的樣子儒雅隨和,皺起眉的時候有一瞬和顧宴很像。眼瞼很長,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單眼皮。像極了那日她在湖邊救下的黑衣男子。 沈謠咬唇,不是像,就是這個人。原來她救的是二皇子,傳聞中沈貴妃和顧宴的母親有一些糾葛,而顧陽序也一直覬覦儲君之位。 她突然有些后悔,竟然救了敵人。 顧陽序冷著聲音斥責:“你也算是蘭兒的jiejie,卻沒半點做jiejie的樣子。一只步搖而已,你也要和她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