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李沅不情愿的貼過去, 她捏著捏著覺得手下硬邦邦的,她撿起來,竟是枚白玉盤龍佩,質地溫涼細膩,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陳三身上怎么可能有這樣好成色的玉佩? 李沅略想了想,便猜到了這是世子的玉佩。 她眸里劃過一抹精光,得意的笑了笑,趁人不意,收在懷里。 * 顧宴回到家時已是傍晚,走到王府前那條小巷上他便聞到了陣陣飯菜香味。 推開院門,素日淡漠的眼眸抬了抬?;被湎?,菜地旁多了一排葡萄架子,不大不小,里邊放了兩個躺椅和紅木小幾,上邊還沏著一壺茶。 他走近了幾步,廚房點著燈,里邊傳來勾人香氣,熱氣騰騰的白氣熏濕了沈謠的眉眼,她腰間系著圍裙,襯得身形曼妙纖細,幾綠柔軟的發絲自然垂在頸間,白皙的鎖骨無端的惹人多看幾眼, 她在做飯,稀松平常的動作,他卻覺得如畫般溫婉美好,單純的不摻雜一絲雜質。 想到紅鸞坊的那些艷俗女子,顧宴眼里嫌惡,連謠謠的一截頭發絲兒都比不上。 本來是一個很平常的畫面,他卻驀然心情很好,很安定,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不論他多晚回來,家里始終都有一個人在等他。 沈謠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見顧宴回來了,俏麗的眼眸笑了笑:“回來啦,快洗手吃飯,今天晚上有驢打滾吃哦?!?/br> 顧宴皺眉:“什么名字這樣鄉氣?!?/br> “哎呀?!鄙蛑{嗔了他一眼:“就是豆面糕啦,老祖宗留下來的諢名,又叫驢打滾,我試著做了做,不知道好不好吃?!?/br> 顧宴摸了摸鼻子,去洗手。 路過沈謠時瞥了眼盤子里的糕點,眼里露出興趣:“你做的,應該好吃?!?/br> 洗完手后,桌上也擺好了晚飯,沈謠遞給他筷子,突然鼻子皺了皺,蹙著眉問:“怎么這么香,好像是脂粉的味道?!?/br> 顧宴拿筷子的手一滯,面色渾然如常,他咳了兩聲:“可能是陳三媳婦抹的脂粉,今個去他家了。嗯對,去他家了?!?/br> 沈謠點點頭,奇怪嘀咕道:“這樣啊,這味道有些劣質。陳三不是挺有錢的,怎么不對自己媳婦好一點?!?/br> 顧宴夾了口菜,附和道:“是呢,改天我教育教育他?!?/br> 沈謠笑了笑,自己咬了口驢打滾后,給他盛了碗湯。明黃的燭火順著微風搖啊搖,室內一片溫馨。 晚上洗漱過后,沈謠去廚房泡了雞爪,她下午買回來的,是鄉下婦人買的土雞爪,爪子大,rou質肥碩。 洗好后,她把雞爪去了骨泡到調好的湯汁里,沈府的廚娘很喜歡做這道小零嘴——酸辣雞爪,但是顧宴不喜歡酸的,沈謠只少放了一點點醋。 弄完后她伸了伸脖子,肩頸處酸的厲害。 從廚房出來看見東廂燈還亮著,沈謠有心想找顧宴說會兒聊聊天,可突然想到他總是時不時的做出親密的動作,頓時縮了縮身子,作罷。 翌日一早,鐵門就被敲的邦邦響。 顧宴昨晚睡的早,早上醒的也早,他打開門,見是陳三,滿臉的不悅。 他回頭瞥了眼西廂,見沒什么動靜,皺起的眉才微微舒展:“大清早的抽什么瘋?” 陳三眼里賊笑,寬大的身軀一下子擠進了院子,嘿嘿的笑:“哥,打聽到一個好消息?!?/br> 顧宴睨了他眼,不耐煩道:“說?!?/br> 陳三道:“永安伯他家小兒子春閨沒入榜,現在想托人在朝里尋個差事,這一來二去的,他正好就找到了錢良秀?!?/br> 顧宴點頭:“永安伯只是個落魄的侯爵,在朝中掛著五品閑職。錢良秀是中書令,文官之首,找他也應該。既如此,你著人去永安伯府透漏風聲,引著他們去紅鸞坊談事吧?!?/br> 陳三想了想,有些犯難:“哥,那永安伯最是吝嗇,怕是不會去紅鸞坊那種地方?!?/br> 顧宴踹了他一腳,恨鐵不成鋼:“不會想辦法?月末酬賓,周年慶,美人叫一送二?!?/br> 陳三恍然大悟。 “對了,到時候把伺候錢良秀的人換成那幾個被關著的病女?!?/br> 顧宴黑眸涌動著陰鷙,敢動他的女人,那就跟榮太妃一起下地獄吧。 陳三哼哧點頭,見大事已定頓時松懈了起來,朝廚房走,邊走邊嘟囔道:“哥,有吃的沒?一大早餓死了!” “別進我家廚房?!鳖櫻缪凵亮顺?,緊跟著后邊,罵道。 可陳三哪聽,健碩的身子一扭就擠了進去。 半晌,里邊傳來一道喟嘆,陳三捧著一盆酸辣雞爪走出來,眼里亮晶晶的:“哥,這雞爪誰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沈謠在屋里睡著,隱隱聽見外面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她換了身直裾中衣走出房門,這一看,就愣住了神。 陳三嘴里叼著個雞爪,跟她對視,也愣住了。 晨輝下,曦光落在她不施粉黛的小臉上,黑白分明的杏眸清澈如水,右眼下有一顆小痣,為本來純凈溫婉的面容增添了一份亮彩。 裙裾柔軟,身量纖纖,恍若含苞待放的芙蕖,盈盈動人。 顧宴注意到陳三看傻了的眼,臉色徹底黑了下去,他走上前拍了拍陳三的臉:“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了?!?/br> 陳三這才反應過來,憨笑道:“小夫人好?!?/br> 沈謠臉色赧然,點點頭:“你好?!?/br> 陳三把雞爪咽下去,打了個飽嗝,恭維道:“嫂子手藝真好,我要是有這么個媳婦,夫復何求??!” 沈謠歪頭,笑的柔軟:“你妻子不會做么,這個其實很簡單,只要把湯汁調好就行,你若喜歡吃就多吃些,或者下次我教你妻子,讓她做給你吃?!?/br> 陳三拍拍肚子,憨笑:“我哪有這個福氣啊,媳婦還沒娶到呢?!?/br> 顧宴看著看著突然覺得不對勁,他斜了陳三一眼,示意他閉嘴。 沈謠的臉色卻驟然涼了下來,她定定問:“你沒有妻子么?” 陳三沒看見顧宴瞪他,也有些奇怪:“沒有啊?!?/br> 沈謠眼神一滯,隨后偏頭看了眼顧宴,見他神色僵住,頓時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唇邊牽強笑了下,便回屋了。 顧宴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完了! 陳三不明白沈謠怎么突然就變了臉色,他問顧宴:“哥,嫂子咋回去了?” 顧宴幾乎是咬牙切齒:“滾出我家院子?!?/br> 陳三撓撓頭,不敢再說什么,臨走前還把那盆雞爪打包帶走了。 顧宴在花廳不停的踱步,額頭浮著一層汗,骨節分明的手不住搓著。 陳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他昨天去紅鸞坊染上的脂粉香本以為隨口一說這事就糊弄過去了,偏偏那蠢貨還是自己沒媳婦。 這不是擺明了讓沈謠知道他扯謊騙她么。 現在小姑娘肯定生氣了。 顧宴嘆了口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走來走去。 遠遠望去,屋里的男子和傳聞中乖張狠戾,陰鷙狠絕上的清貴世子爺,判若兩人。 他透過薄薄的窗紙看向屋里,沈謠坐在床上,背對著他,看不見神色,可肩膀挺的溜直,看著就氣哄哄的。 顧宴生硬的措辭著,他手比劃著:“那個,是我不對,騙你了,但是我也沒做旁的事兒?!?/br> 不行不行,太生硬了。沈謠脾氣很好,一向吃軟不吃硬。 顧宴眉眼柔和了些:“謠謠,別生氣了,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他面色登時冷了下去,娘里娘氣,他快被自己惡心吐了。 轉悠了半晌,顧宴身子頓了頓。 他這是在做什么?哄小姑娘?真是失了智了。他顧宴何時低三下四的哄過人,若是傳出來了,怕是成了汴京城的笑話! 顧宴挑了挑眉,恢復了素日淡漠的神色,理直氣壯推門進去。 沈謠聽見門聲,轉過身看著他,素凈的眼眸第一次不像往日總是笑盈盈的,唇抿著,眸光安靜。 顧宴心跳漏了一拍。 他聲音有些不自然,啞的厲害:“謠謠?!?/br> 沈謠平靜問:“世子,有事么?” 顧宴被她問住了,全讓忘記方才他進屋前的心里建設。 他默了半晌,漂亮的黑眸一亮,忽的問:“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吃餃子好不好?” 沈謠神情如水:“我不餓,而且待會兒我要出門?!?/br> 顧宴皺眉,順勢坐到了她跟前,如畫俊朗的臉湊近了些:“那可不行,外面不衛生,還是家里做的好?!?/br> 沈謠推開他,垂下頭,淡淡道:“世子請出去吧,我要換衣裳了?!?/br> 他伸手把她額前兩綹發絲別在耳后,聲音難得軟了些:“謠謠,別這樣,我去那兒是談事情?!?/br> 沈謠偏過臉,躲開了他的手,不再說話。 無聲抗拒的模樣惹得顧宴胸腔里也莫名有一絲心疼。 小姑娘是真生氣了。 不過她生氣了也能說明她心里是在乎他,有他的吧,不然她大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想到這兒,顧宴神色稍霽,唇角噙著抹笑,只有她心里有他,那便一切好說。 顧宴轉身出去,隨后一腳踏進廚房。 沈謠硬板著臉,眼眶有些酸了。她承認自己現在很別扭,很矯情,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開始是覺得顧宴騙她,后來就止不住的聯想。 顧宴這樣的人,也喜歡紅鸞坊里的女子么? 若他真有心娶一個回來,那她一定和離,找個僻靜的鄉下過一輩子也好,絕不回頭。 沈謠擦了擦眼淚,心情還是很低落。她打算出去走走,舒緩舒緩心情。 出門后,沈謠順著街道旁的楊樹靜靜走著,風吹過,她不由得裹了裹衣裳。 天空顏色暗了幾分,有云層聚集,隱隱下雨之兆。 沈謠低頭數著腳下的青石板,隨后撞到了人。 她抬頭,見是為穿著打扮出挑的艷麗女子,未多想,唇角動了動:“不好意思?!?/br> 李沅兒得逞一笑,帶著心意達成的狡黠,她清了清嗓子,聲音嬌媚:“是世子妃娘娘吧?!?/br> 沈謠疑惑:“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