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她費力的把顧宴翻了個身,見外衫扣子歪斜著,胸襟前濕了一片,眼尾處一片陰影,俊朗的眉頭皺在一起,便知定是喝了不少。 沈謠把被子蓋好后便去小廚房燒水,guntang的開水放涼些,攪合著蜂蜜,再兌進去點酸醋,是最基本的解酒飲。 她端著碗走到屋時,顧宴許是后背疼,自己翻了個身,側臥著,手臂自然搭在床邊,白皙的手腕上烏青色的血管爆了出來。 沈謠把碗放在一旁,隨后輕輕喚道:“世子,世子喝點解酒飲再睡?!?/br> 顧宴昏死過去一般,沒反應。 沈謠壯著膽子拍拍他的臉,手剛碰到他臉上便被反握著隨后一把拉進懷里。 她身子半貼在顧宴guntang的胸前,突然起來的變故嚇得她眼睫一顫。 顧宴摟著她,懷里軟軟的觸感使得他舒展眉頭。他聲音啞的厲害,低低道:“沈謠?!?/br> 沈謠:“嗯,是我,你先起來喝點水?!?/br> 顧宴哼了一聲:“不喝?!?/br> 沈謠費力的從他懷中躲開,隨后將他身子拽了起來,考慮到他后背的結痂,沈謠用自己的身子支撐著顧宴,胳膊架在身上,做完這些,她額間已冒著薄汗。 她有些泄氣,伺候一個喝醉的男人實在是太累了。 “你喝不喝?!?/br> 顧宴頭垂在她胸前,固執道:“不喝?!?/br> 他實在太沉了,沈謠堅持不住,喘著氣都熱乎乎的,身子疲累極了。都這個時候還耍脾氣,她有些泄氣不想管了,轉身就想走。 顧宴突然醒了一般,手臂彎曲鎖著她的脖頸,眼里赤紅,攥著她的:“你去哪?” 沈謠被他問的一怔,驟然想起了白天的事兒。人家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自己卻還是厚著臉皮回來,她鼻頭酸澀,聲音有些不真切:“我,我回沈家?!?/br> 左右顧宴現在醉著,一會兒怕是就會昏睡過去。天一亮她便走,也不會被看見的。 她其實是有些氣的,顧宴本就一個人,還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走以后更是無人照顧了??捎殖爸S笑笑,她又有什么關心的資格呢。 顧宴聽得她話,目光霎時變得兇狠,勾著她的手臂堅硬如鐵,聲音低啞,帶著nongnong的威脅:“不準走?!?/br> 沈謠似是沒聽清一般,眼眸微訝,看著他。 顧宴湊近了些,幾乎要與沈謠貼上,醉意的星眸直勾勾的鎖著她,薄唇輕啟,夾雜著慍怒:“你憑什么回沈家,我讓了么?” 沈謠被他徹底問糊涂了,只當他是醉話,別開臉,另一手想掰開他的手指:“世子,別鬧了,你好生歇息吧?!?/br> 顧宴不松手,死活跟她對峙。 沈謠有些無奈,這人酒勁上來了怎么這么偏執,好像還有一點點的……不要臉。 顧宴見她沒反應,底氣頓時上來了,松開手腕改為捏著她的下巴,居高臨下睨視:“本世子說話你聽不懂么?” 沈謠被他禁錮著,眼眸黯了黯,朱唇微張:“是世子攆我走的?!?/br> 綿軟的聲音,嬌滴滴的,似夏日里的合歡花,飄飄揚揚蕩進顧宴心里,他悶哼一聲,表情似是極其痛苦,松開沈謠的手,捂著肚子干嘔。 沈謠見他難受,頓時有些著急,輕撫著他的背順氣:“世子,你喝酒犯胃疼了,我去給你換杯熱的?!?/br> 顧宴佝僂著身子,咳了好幾聲,臉上霎時蒼白如紙,痛苦的闔眼。 沈謠剛離開床,就聽見身后一道疲累虛弱的聲音:“別離開我?!?/br> 她身形怔住,手漸漸垂落,緊緊咬著唇,破了也不自知,心里反復作斗爭。 要留下來嗎? 這可能是顧宴的醉話,也許明兒醒酒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他那么厭惡自己,白日里甚至說了很多傷她心的話,那么清楚的告訴她,她是累贅,怎么可能想挽留她呢。 顧宴眼神迷離著,見她久久不作聲,心知她在猶豫,他手捂著小腹催著內力按了下,翻江倒海的嘔吐感一下涌了上來,他手撐著床,俯身重重咳了好幾聲。 沈謠聽到他痛苦的聲音,再顧不得猶豫了,蹲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水潤的眼眶隱隱有擔憂之狀:“世子,你還好么?” 顧宴反握著她的手,闔著眼,精致的五官充滿著頹然,無賴到:“你答應我不走,我就好?!?/br> 沈謠默了良久,唇瓣漸漸彎出個笑容:“解酒飲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br> 顧宴半掀著眼簾:“真不走了?” 沈謠抽開自己的手,抿唇笑:“啰嗦?!?/br> 顧宴見她笑了,兩個小梨渦軟軟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梢坏┧尚噶?,便覺得頭暈目眩的,轉瞬便歪頭栽了下去,“砰”的一聲,震得拔步床直顫。 沈謠熱好回來后,拉著他喝。 顧宴皺眉:“酸的?!?/br> 沈謠哄著:“沒有呀,里邊兌了蜂蜜,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br> 顧宴別扭道:“我不愛喝酸的?!?/br> 沈謠拿著勺子嘗試著喂他,剛盛了一口便愣住。 她記得做槐花蒸飯那日,還做了酸柿湯,顧宴還喝了一大碗,原來他不愛喝酸的…… 正愣著的時候,顧宴見她不哄了,自己乖乖低頭喝了起來,墨色纖長的睫毛垂著,精致又卷翹,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著是很嫌棄,不過此刻的他褪去了戾氣,倒還蠻乖的。 伺候著他把解酒飲喝完,沈謠已困的不行,怎么回的西廂都不知道,倒在蓬松的棉被里,昏頭大睡。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我累了,哪來的巨嬰,太難伺候了,五文錢就賣,先到先得! 第10章 溫柔 翌日,顧宴是被一陣飯菜香味熏醒的。 他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迷糊糊起身,狹長的眸惺忪著,望向院子。 小廚房前炊煙裊裊,香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誰會在這兒做飯呢? 他皺眉,腦海里的畫面斷斷續續的。他記得那日他睡不著,在房里坐了一夜,后來再醒來時沈謠已經走了,看著空曠的屋子,他心里悶的慌也出去了。 去了賭坊后堂,把陳三叫來喝了點酒,后來不知怎的就回家了,依稀記得有人在照顧他,很溫柔,他好像還喝了酸的。 顧宴臉上有些煩躁,他不愛喝酸的,誰這么大膽? 正想著,一陣清淺規律的腳步聲傳來,隨后門被推開,沈謠端著飯菜走進來,顧宴眼色一凝:“沈謠?!?/br> 沈謠今日穿了藕色長裙,上邊罩著海棠紋樣的對襟薄紗,步伐輕盈,白皙的小臉笑盈盈的,整個人如同春日里的花朵一般,輕盈明媚。 她把食盤放下,輕聲道:“世子,快去洗漱吧,今天早上是牛rou包子和鹵蛋粥哦,可好吃了?!?/br> 顧宴揉揉頭發,一臉的驚詫,看來昨夜照顧自己的人應該是沈謠,只是他們有沒有說話,說了什么完全記不清了。 他咳了兩聲,額前碎發擋住眼瞼,聲音有些僵硬:“去哪了也不說聲,下次告訴我一下?!?/br> 沈謠以為他說自己早上出門買東西的事兒,不禁莞爾,眼里俏皮:“我就是去集市買了花苗和種子,還有一些吃的?!?/br> 顧宴“哦”了一聲,覺得嗓子有些干,他目光有些閃躲:“那你不走了吧?” 沈謠訝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顧宴以為小姑娘臉皮薄,要臺階呢,硬著頭皮又重復了一遍。 這次沈謠聽懂了,她清亮亮的眸子漾著一抹促狹,笑:“世子,昨夜這話你已經說過了,你忘了嗎?” “說過了?”顧宴面色微僵,略微有些下不來臺,他嗯啊了兩聲:“你出去吧,我要洗漱?!?/br> 沈謠見他這副別扭的模樣,抿唇笑了笑,去外面開始忙乎她的小菜園了。 早上買了好多花苗和種子,現在的季節里月季最好看了,她買了幾株不同的品種,有淺粉色的紅菱綴錦,還有色白紅潤的玉樓春,移栽的盆里,擺在院子中央路兩側,十分惹眼舒服。 沈謠又把買來種子灑到地里,她一早便挖好了坑,此刻拿小鏟子埋上再澆點水,過階段她就可以到地里摘菜吃的了。 新鮮爽口的小白菜,黃瓜,茄子,柿子,光想著那種隨用隨吃的感覺,沈謠就幸福的瞇起眼睛。 澆完水,她把水桶放在一邊,站在槐花樹下的陰涼處掰著手指頭想,顧宴和她的衣裳都需要洗了,還有床單。她抬頭看了眼天色,現在日頭上來了,烈的很,她聳了聳肩,還是一會兒洗吧。 顧宴吃完后,便瞥見沈謠拿了個不知道從哪買的小馬扎,似是怕沾灰,把裙裾都攏在一起收到身前的兜里,拿了本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書津津有味的看著。 日光落在她白如釉瓷的脖頸下,恬靜美好。 他走到窗欞下,眼瞇著,看著那戲本子三個大字——《梨花扇》,嘖嘖,怕不是那些講述愛情的話本子吧。 小姑娘就愛看這個,從前府里王妃側室生的那些姑娘沒事兒就聚在一起翻看著,指望著從里邊看出些門道,以后好嫁得高門王族。 想到這兒,顧宴有絲不悅,都已經嫁給他了,還看這些作甚。 他臉色有些沉,站在那兒靜靜睨著沈謠,最后終究是顧念著面子,他冷哼一聲,拂袖重新坐回桌前,也隨意拿本書翻看起來。 兩人一個屋里屋外,倒也和諧安靜。暖風融融,攜著幾朵槐花瓣吹在人臉上,溫柔又舒服,沈謠被這繾綣的春光擾的有些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屋睡個午覺,睡醒后再洗衣裳。剛合了戲本子就聽見外面有人“砰砰”敲門,急促又猛烈。 沈謠頓時沒了倦意,放下戲本子,朝鐵門處走。 那敲門的聲音不耐,毫無章法,彰顯著來人的不善。 沈謠透過門縫,卻見是個容貌俏麗的姑娘,她心下一沉,沈蘭怎么會找到這兒,她一向壞心眼最多了。 門外的沈蘭顯然也看見沈謠了,她下巴揚著,眼神傲慢,本來清秀的臉都因這幾分倨傲變了形:“二jiejie,怎么見了meimei還不開門呢?莫不是如今過的不好,都不敢見人了吧?!?/br> 沈謠把鎖栓打開,鐵門“咯吱”一聲開了,映入眼簾的便是沈蘭那張充滿打量的眼睛。 沈謠后退了幾步,警戒的看著她:“你來做什么?” 沈蘭身形不高,比沈謠矮一點,穿著一身華美的水綠色羅裙,身后帶著兩個小丫鬟。她一個箭步沖進了院子,烏黑的眼眸四處打量著,見地方窮酸又狹小的緊,眼里得意之色更盛了。 她轉了個圈,裙擺隨著她的身形舞動,語氣天真又爛漫,諷道:“jiejie,都已經是世子妃了,你怎么過的還不如一個閨閣在室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冷笑:第一次有人嫌棄我家窮 第11章 道歉 沈謠冷眼看著她這副天真無辜的樣子,從小到大,她便頂著家里最小的女兒名頭到處招搖,小時候是童言無忌,長大了就是單純無辜,說什么惡毒的話都是無心之失。 可現在,這不是沈家了,她也不是沈家二姑娘了。 沈謠眸里沉靜如水,并不挪步,一副攆客的架勢,脆生生的聲音帶著清冷:“這里是王府,meimei說話可要注意,別再拿你的無心之失連累了在朝中做官的父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