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為什么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為什么放下？”孟赴忽然聽見腦海里一道淡漠到極點的嗓音，“舉起來，對準你自己的頭?！?/br>
    “不……你是誰？”

    “我？”對方淡淡道，“你無需知道?！?/br>
    孟赴死死壓制住自己的右手，血液因過分用力而上涌，“不可能，我不會讓你控制我?！?/br>
    “你可以試試?！?/br>
    客廳里陷入詭異的沉寂，只剩下困獸似的掙扎喘.息聲。

    忽然間，孟赴四肢驟然僵硬，下一秒如同提線木偶一樣往后坐回沙發上，右手握緊手.槍抵住太陽xue。

    他面色漠然地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他重重癱軟在沙發上，槍從手上脫落滑到了地毯上。

    ……

    “自殺？”

    “是的?！卑幋鸬?。

    鐘虞有點回不過神。雖然兩人沒有什么太深的交集，但畢竟前幾天才見過面，而且對方還和從前接觸過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怎么好好的突然自殺了？報紙上有沒有說原因？”

    “說他疑似做了什么不干凈的生意，大概是被人揭發后自覺顏面盡失便在家中自殺了?！?/br>
    不干凈的生意？

    鐘虞將信將疑，輕輕“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鐘小姐也不必太傷感了。報紙上說的含糊其辭，稱他手上的生意不干凈，那興許就是跟鴉.片有關也說不定。真要做了這種缺德事，那就不值得同情了?！?/br>
    “我知道?！彼h首。

    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

    *

    “聿生？聿生？”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驀地睜開眼，手下意識地飛快摸向后腰的槍套。

    賀遠伸手按住他的動作，“別緊張，是我！”

    傅聿生渾身一點點松懈下來，懶洋洋地靠向椅背，嗓音里帶著些疲倦的沙.啞，“怎么了？”

    “已經拿到他們確切的接頭消息了?！辟R遠瞥一眼他眼底的紅血絲，“回去休息吧?！?/br>
    “在哪兒？”傅聿生閉眼捏了捏眉心。

    “三天后許家辦的歸國宴上，他們想早日在鈺城站穩腳跟，可想而知必會邀請陸家和各國領事館的人?！?/br>
    “知道了?！?/br>
    “要我說你何必這么拼命，航校難道還缺調查這事的人手？你只管開你的戰機不就行了?！?/br>
    “李頌山跟關奉倫都被上頭的人盯著，一舉一動都束手束腳，麻煩?！?/br>
    傅聿生淡淡說完便站起身，賀遠見狀追問一句：“你去哪兒？回公館？”

    “德國人送來的飛機還等著試飛?！?/br>
    他“哦”一聲，盯著傅聿生的背影，“我準備去楓白渡打發時間?！?/br>
    后者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你可千萬別來，我還想跟蓋露跳舞呢?！辟R遠輕哼。

    “不來?！备淀采幌滩坏厝酉聝蓚€字，徑直打開門出去了。

    ……

    傅聿生坐在車里，閉著眼揉了揉太陽xue，順手松了松領帶。

    他原本是打算回航校，結果一遇見李頌山就被對方劈頭蓋臉教訓一頓，說這副沒精打采的模樣開戰機上了天也只有栽下來的份。

    話雖難聽但道理不假，他無奈，只能妥協說回去休息，李頌山這才滿意。

    他睜開眼發動車子，朝公館的方向開。

    開到某條街的岔路口時，傅聿生無意中瞥見一個黃包車夫拉著車從街邊經過。坐在車上的女人穿了一身橙色的旗袍……他一怔，再看一眼對方的臉才發現認錯了。

    不是她，哪怕同色同樣式的旗袍，別人穿在身上也難有那種獨特的風韻。

    傅聿生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

    這幾天格外忙，事情又棘手，因此從阿爭遞來的消息里得知她一切都好后便沒再怎么多想。這會勉強有間隙松了口氣，那晚的回憶便又涌了上來。

    驀地，他轉了方向盤，調轉車行駛的方向，朝著阿爭給的地址開了過去。

    兩層的小洋樓坐落在法租界的某條安靜的街上，門口栽種著淡粉色的月季，白色的鐵門此時緊閉著。

    “小姐？”門忽然被叩響。

    鐘虞正準備脫掉睡袍，聞聲隨意回道：“怎么了？”

    “傅先生來了?！?/br>
    她動作一頓，笑了笑將睡袍重新系好，“把人請到客廳，我馬上來?！?/br>
    “好的?！迸P房門口腳步聲慢慢遠了。

    鐘虞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后才不緊不慢地打開房門走出去。

    這棟小洋樓是二層吊頂的設計，站在一樓客廳抬頭便能看見二樓回廊上的人。當然，上面的人也能看見下面的。

    鐘虞倚著回廊欄桿，懶洋洋出聲：“傅先生?！?/br>
    男人循聲抬頭，四目相對時他一挑眉，停頓片刻才笑了笑，“鐘小姐不打算換身衣服下來？”

    睡袍是交叉領，她系得并不高，脖頸和鎖骨下一點都露在外面。

    “那就請傅先生稍等?！?/br>
    說完，鐘虞轉身回了房。

    二樓臥房門輕輕關上時，傅聿生插在褲袋里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過來，大概是鬼迷心竅了。但不可否認，看著她完好站在自己面前、也仿佛并不再受那晚槍殺案影響的樣子時他心里隱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