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萌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外公的肩膀，將手上沾到的面粉都拍到了他衣服上，但步孟山絲毫都不在意。步家人都是很豁達的人，即使家庭貧困，也從不為因為孩子打爛一個碗弄臟一件衣服，而對孩子破口大罵，將生活的壓力灌輸給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讓孩子從小就種下自卑的種子，連一件衣服一個碗都可能讓她踟躕不決。

    步孟山抱著步萌坐到了沙發上，“喲，包餛燉呢，那一定是我們萌萌最愛吃的鮮蝦瑤柱餡兒的?！?/br>
    杜云月嗤了一句，“說得就跟你不愛吃的，萌萌遺傳的都是你的口味，餛燉里還愛放個好些香菜?！?/br>
    步孟山笑得很得意，“那是，萌萌最像外公?！?/br>
    步萌點了點頭，“嗯，長大以后要像外公一樣學富五ju?！?/br>
    步孟山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是哈哈大笑?！笆菍W富五車。你這是從哪兒學的成語啊?！闭f著，又看像杜云月和步輕舟，“你倆還記得不，小時候我抱著她去公園里下象棋，這丫頭連爸媽都還沒會叫，就一整天‘將軍’‘車’‘馬’的叫……”

    “記得，你個不著調的糟老頭，還說你外孫女以后一定是下象棋的好手，以后要進國家隊?！倍旁圃掳岩话佯Q燉皮往步孟山前一塞，示意他別吹牛了，趕緊幫忙。

    “那怎么就不能進國家隊了，萌萌是我這么多年走南闖北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辈矫仙綈巯孪笃?，外孫女進不進國家隊倒是無所謂，但就是不能說她不行。

    杜云月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這個倒是。誒，你今天怎么早回來了？”

    步孟山擺擺手，“不干了，本來在書局上班就是想要個安靜的地方看書，可那里比家里吵多了，沒意思?！?/br>
    事實上是因為步孟山得知外孫女要來，又見書局里沒什么人，下午想請個假，奈何老板較苛刻，說要是請假就別來了，畫里畫外就是請他個老頭子都是看他可憐給他臉，步孟山脾氣不算暴，但也不是能忍這種閑氣的，不干就不干。

    杜云月和步輕舟都沉默了下來，若是自家人過日子，他們也沒什么野望，這么些年坎坷過來，人情冷暖都受了，到老來，才明白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才是真，一葷一素即安?？蛇€有萌萌呢……

    步萌的腦袋在步孟山的手臂上蹭了下，“外公，不干不干，萌萌撿瓶子養你。我們樓下的翠奶奶撿一天撿瓶子賣了五塊錢呢！可以買rourou給外公吃！”

    步孟山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好好，萌萌都會撿瓶子養家了?！?/br>
    連這么小的萌萌都曉得四處可見的瓶子都能換錢，他步孟山還能養不起家嗎？

    ……

    一家人吃了餐美美的雞湯鮮蝦餛燉，吃得她的小肚子都漲鼓鼓的，就這樣還不舍得放下碗筷，搞得一家人看她的目光一時是憐惜，一時是咬牙切齒。憐惜是以為她尋常吃不飽飯，咬牙切齒那自然是對盛齊的。

    盛齊他能冤死。

    步萌吃飽了，眼皮就開始打架，步輕舟就把她帶到床上讓她夢周公去了。

    步萌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可客廳里的三人卻面色凝重。

    “輕舟，你打算怎么辦？”杜云月打破了沉默。

    步輕舟垂眸，“我想要回萌萌，盛齊照顧不好她。我來養她，媽，我忍不了，我一見到萌萌就想著要是以后很難見到她，或者她和我不親了，我會瘋的?！?/br>
    “那你怎么辦？不打算再婚了嗎？”杜云月心里難受的緊，萌萌是步輕舟的女兒，可步輕舟是她的女兒??！她也想萌萌到他們家，但看著女兒在這段婚姻里受了傷，就恨不能再也不踏足婚姻，不信任任何人的架勢，她的心都是揪著的。

    “我本不打算再婚，就算有幸遇到良人，萌萌也不會是阻礙?！辈捷p舟很堅持，“爸，媽，你們不知道，今天萌萌估計是自己坐了十幾站公車來找我的，她說是阿琪帶她過來的，可是阿琪不會做這種不靠譜的事，她有我的聯系方式，而且前天我還遇到她，她說她弟弟結婚，她請假回老家……我嚇得要死，早班公交車那么擠，十幾個站要一個小時呢，萬一她要是記錯站了下錯站了怎么辦，要是遇到壞人怎么辦……我面對她，看她哄我的樣子，我哭都不敢哭……”

    步輕舟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我才一個星期沒見萌萌，我就感覺她變了，她更乖巧更懂事……也更敏感了，爸，媽，我好難受，我寧愿她任性一點肆意一點，我寧愿她跟我哭鬧，她才五歲啊……”

    客廳里都是步輕舟壓抑地低泣聲，杜云月和步孟山也紅了眼眶。

    步孟山拍板，“盛齊那廝要是養不好，就交給我們老步家養！”

    步萌蹲坐在門邊，同樣淚流滿面。

    原來時間是真的回不去的，回來了也不是原來的模樣，漫長的光陰還是改變了她，這種變化一眼看出的永遠是至親之人，小步萌她真的不在了。

    第189章 原點7

    第二天清晨，東方出現了瑰麗的朝霞，步萌在裊裊香氣中醒來。

    昨晚步萌是和mama一起睡的，枕邊還留有步輕舟身上好聞的味道，步萌在床上滾了幾圈才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爬了起來，打開門就聽到了廚房碗筷碰撞的聲音，客廳里都是米香和醬香的味道。

    步萌小跑到廚房，“mama，今天早上吃什么呀?！?/br>
    家里沒有抽煙機，廚房在蒸著東西，水蒸氣充斥著狹小的廚房，如煙紗一樣圍繞著步輕舟，步輕舟身在其中，有種安靜祥和的美，或許這就是人間煙火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