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逍遙谷中逍遙人

    楚湘自小生長在武當山上，也不曾出過門，對外面的認知甚是有限，聽程問曉胡扯一大堆還道是真的。程問曉意在引開楚湘的注意，也不管有的無的，道：“在那市場上，有一些人，他們口中能噴火，鼻子中能長蛇，全身刀槍不入，還有一些人，身高八尺八，能夠將魚生吃后再吐出來，還能一些能將死人救活的大夫，他們能讓死人變成僵尸，跳動起來?！?/br>
    楚湘道：“能把死人救活的大夫……真的有嗎？”程問曉啞語，心中怪自已亂說到死人身上去了。

    楚湘默然低頭，向前走去。程問曉跟了上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也沉默不語。

    兩人越走便感到山路越來越陡峭難行。程問曉見楚湘大病初愈，身體尚弱，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身子。

    兩人走到一處開闊的山陰下，天上的日頭越來越大，熱氣驅趕了殘雨。程問曉道：“小師……湘兒，我們在這先歇歇?！?/br>
    楚湘道：“好?！眱扇吮阏伊藗€陰涼處歇下，程問曉問道：“你渴嗎？渴了我去找找有沒有水?！?/br>
    楚湘道：“不太渴，我們歇息一下就走?！背虇枙缘溃骸澳呛??！痹卮蚱鹱鴣?，他本是程家大公子，被父母送到武當山學劍。雖然使的劍法是武當劍法，使的功夫卻是程家心訣。一運起內功，耳力登時靈了數倍。忽聽到遠處似有什么人走來。

    程問曉心下一驚，恐有敵人，站起身拉起楚湘。楚湘道：“怎么了？”

    程問曉道：“那邊有人?！背嫱翱慈?，卻被斜斜的山面阻住了視線。程問曉道：“我們須得萬分小心才是，先躲一躲，看看是誰來了?！背娴溃骸昂??！?/br>
    程問曉抬頭看向山上，見有一片亂石，道：“我們上去?！北憷媾赖缴缴?，藏在一塊大石頭后面。

    楚湘病后體質虛弱，雖然山側不高，卻也爬得氣喘吁吁。她道：“真的有什么人嗎？為什么我聽不到？”

    程問曉道：“你功力比我弱，自然聽不到了，若是你功夫再強一些，或許就能聽得到了?！背驵洁阶?，“哦”了一聲,輕聲道：“你的武功還沒我好呢！”

    兩人藏在大石后，看得到下面，下面卻沒辦法看得到上面。只過得不久，果然從山側一面轉過幾個人，緩緩行來。

    程問曉見到此人，不禁臉上變色，壓低了身子不敢有絲毫動作。楚湘尚自年小，見得那人赫然是殺父仇人洪仁剛，破口道：“是他！”

    程問曉一驚，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道：“別開口！”楚湘雙眼瞪大，眼中似有淚水滾動，隱藏著莫大仇恨。

    好在洪仁剛距他們還甚遠，聽不見楚湘說的話。洪仁剛穿著一身華服，騎著一匹黑馬行來。后面又跟著四、五騎。

    程問曉只恨不得他們快點離開，在紫霄宮中雖未見洪仁剛出手，但見顧雨生、諸行者這些人聽他號令，便知道他武功絕對不弱。若是讓他發現兩人，那當真是沒命了。

    偏偏洪仁剛行得緩慢，許久才到山下。忽然又停了下來，和后面一個黑衣人不知說什么。

    程問曉只覺整個心臟都要跳出胸腔，爆炸開來。楚湘感覺程問曉心跳得快，抓住他的手，看向他眼睛，見他雙眼只盯著下面洪仁剛幾人，卻沒看向自已。

    洪仁剛停了一會，又繼續向前走去，緩緩離開了。程問曉見洪仁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另一面上，重重的舒了口氣，松開捂著楚湘嘴上的手，道：“好險……好險……”

    楚湘道：“問曉，將來我一定要殺了他！”程問曉忽聽楚湘說出這一句話了，頓時愕住了?？聪蛩樕?，見她滿臉堅毅，雙眼卻盡是仇恨，這件事已成為了她一生的目標了。

    程問曉握住她纖弱的手，道：“我也會殺了他的，為師父報仇！”

    兩人從大石后面站起，正要下山。忽然聽見下面一個聲音叫道：“山上有人！”程問曉大驚，往山下看去。只見山陰中竟又沖出兩個黑衣人，看身影是昆侖山弟子。

    那兩人本來跟隨洪仁剛而來，中途聽洪仁剛命令去取一件東西，再跟上來走到這時，卻忽然看山上有一男一女站起。兩人縱身上前，一個叫道：“你們是誰？快下來！”

    程問曉豈能聽他的話下來，拉著楚湘的手便要向后跑。那兩人見他要跑，立即知道不是昆侖山的人，輕身一縱，向山上攀來。

    程問曉剛走過兩步，便聽見后面兩人攀巖而來，回身看去，不禁大驚，那兩人輕功可遠比自已好多了，稍一會功夫便已爬到半山。驚急下見地上有許多碎石，蹲下身抱起一塊猛然向山下砸去。

    兩個黑衣人見他搬大石砸來，更加確定無疑。一個道：“一定是武當余孽，把他們抓了上交給總使?！绷硪粋€斜身避過砸來自大石，道：“是?！?/br>
    程問曉見他們說話間又近前兩步，更加驚急，搬起大石猛砸而下。楚湘也知讓他們上來就不妙了，搬起大石砸下。

    只是那兩人武功甚高，輕功不弱，程問曉、楚湘扔了十多塊石頭都砸不到他們，好在也讓他們往下退了幾步。

    一個黑衣人叫道：“狗男女找死！等我上去了你們就知道！”程問曉道：“知道知道，知道你去死！”轉身跑到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后，雙手按在石頭上往前推去。

    這石頭又大又重，程問曉拼力而推，竟只推動了一絲。楚湘合力推去，大石也只進了一分。

    下面那兩個黑衣人沒了石頭阻礙，速度頓增，幾個起縱又到了山面三分之二的地方。程問曉咬牙一喝，雙手一推，大石一個晃動，往下怒砸而去。

    這大石未推下時，只留著一個側面讓那兩個黑衣人看到。待大石滾下時，兩個黑衣人這才臉色大變，一個閃之不及，直接被巨石砸中，另一個驚慌之下，竟松開了搭住山巖的手，向下摔去。

    大石一聲劇響，怒砸在山路中央，震得大地也顫了一顫。程問曉往下看去，只見到一塊大石阻在路中，一個黑衣人被壓在石下，露出個身子，另一個卻不知所蹤，想來應該在石頭下面了。

    程問曉舒了口氣，道：“這可不怪我了……只是你們要殺我們，我們也只能殺你們?！蹦潜粔涸谑碌暮谝氯藘H是雙腿被壓中，并未氣絕，忍痛叫道：“這里有人！這里有武當余孽！”

    程問曉推下大石，身上氣力幾乎用盡，一把坐在地上連連喘氣，聽那黑衣人竟未死絕，還在出口引人來，不禁心生惡火，道：“該死的家伙！”搬起幾塊大石砸去。那黑衣人動之不得，只破口大罵。程問曉砸下第七塊時，碰上那黑衣人腦袋。那黑衣人登時嗚呼一聲，氣絕在地。

    程問曉道：“湘兒，我們快走，那家伙不知會不會引來其他人?！崩婢鸵律?。忽然又停住了，看向下面一個方向。

    只見從山道轉彎處，一騎馬緩緩出來，馬上一個老者正抬頭看向自已。程問曉大驚，道：“快走！”情知若是下山必定無幸，拉著湘兒反向山上行去。

    那老者正是洪仁剛！他本來過了斜山，正要往武當的另一個地方走去。卻忽然聽到后頭一個劇響，便帶著昆侖山弟子返后趕來。他眼目甚尖，一看程問曉兩人便認得一個是當日在紫霄宮中奪劍殺人的武當弟子，另一個則是楚州則的女兒。當下又驚又奇，他一直只道兩人都在紫霄宮中被雷火燒死，怎料得到兩人竟會在這？

    見他們要逃，冷哼一聲，縱身下馬，往山上攀去。以他輕功，自非那些昆侖山弟子能及，只是兩、三個輕躍，便到了山上。

    程問曉剛跑出十余步，回頭一看，便見洪仁剛已然追來，登時嚇得魂不附體，拉著湘兒向前猛奔而去。

    洪仁剛兩個起縱已然追上，右手一掌抓去，道：“小鬼頭給我留下來！”程問曉感覺背后一個刺寒，已知他一掌抓來。急忙右手回掌拍去。

    以程問曉內功，比之洪仁剛而言那便是一天一地的距離。他情急之下回手拍去，頓時感到一股巨力沖到手上，右手“咔嚓”一聲，已被震折，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摔出十多步，在地上滾過幾圈，被山石扎得渾身是血。

    楚湘大驚，叫道：“問曉！”向程問曉沖去。洪仁剛輕身一縱，便到了楚湘前面，微笑道：“楚小姐，好久不見了！”

    楚湘咬牙道：“是你……”洪仁剛緩緩走近，微笑道：“楚小姐，我以為你已經在紫霄宮身死，一直悲痛至今，如今看到你還活著，我就放心了?！?/br>
    楚湘緩緩后退，雙眼中的仇恨愈加的濃，冷笑道：“你放心什么？”洪仁剛道：“你的生死??！”

    楚湘道：“你殺了我父親，滅了我武當……就不要裝模作樣的假惺惺了！”洪仁剛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br>
    楚湘邊退邊看向程問曉，卻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退到懸崖邊，已經無處可退，只沿著懸崖邊走去。

    洪仁剛道：“你不要尋死，在我眼前，只要我不想你死，你就不會死?！背娴溃骸澳阆胱鍪裁?？”

    洪仁剛道：“告訴我，太極劍陣的陣圖在哪？告訴我，我就放你一命！”楚湘冷笑道：“原來你想要太極劍陣……你想要太極劍陣就自已去找吧，武當山這么大，你找遍了就應該能找得到太極劍陣了！”

    洪仁剛道：“你一定知道劍陣陣圖在哪！以楚州則的性格，他一定留有一份陣圖，平日里一定拿出過，你一定知道在哪?！背嬖酵嗽礁?，最后竟可以俯視洪仁剛。

    洪仁剛道：“你把陣圖說出來，我放過你，讓你安安全全過一輩子。我洪仁剛的話說一是一，說二是二?！?/br>
    楚湘道：“你……你會放過我？”洪仁剛道：“會。你說出陣圖，我給你足夠的錢，讓你離開武當，想去哪去哪，絕不會動你一根毫毛?！?/br>
    楚湘沉默不語。洪仁剛見她似乎意動,微微一笑,又走近兩步，道：“一個太極劍陣對你也沒什么用，武當山現在上下都被我封鎖了，你想要逃出去絕不可能。把陣圖藏點告訴我，我放你離去。還有……你父親的尸體你也可以帶走?！?/br>
    楚湘身體一顫，道：“我……我可以帶走我父親的尸體？”洪仁剛又走近兩步，道：“不錯，你帶他走，你把你父親好好的安葬了，好好過日子?！?/br>
    楚湘道：“太極劍陣……在……”洪仁剛道：“在哪？”楚湘道：“你恐怕要失望了，一直以來，太極劍陣分為五份，一份在我父親身上，另外四份，在四位師叔身上。他們已經被火……被火燒了，你找不到了?！?/br>
    洪仁剛臉上大變，又慢慢轉正過來，嘆了一聲，道：“也好……也許……或者劍陣本不該存在吧。你走吧！”右手向前一揮，掌力透出。楚湘身體一震，往山崖后摔下。

    洪仁剛殺了楚湘后，轉過身來，長嘆道：“命中得不到啊……就不得了……”

    程問曉本來與洪仁剛對接一掌，劇痛之下昏了過去。漸漸醒來時聽到了他與楚湘的對話，待見他將楚湘擊落懸崖，真如一個悶雷劈在身上。站起身向楚湘落下方向撲去，叫道：“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