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334
所謂餓倀,是指一種終年不得飽食的煞魂,不計生前種族如何,死后化靈不得超度亦無香火供養,只能日復一日地饑餓下去,逐漸喪失理智,若有邪道術士以香火供養之,它便淪為對方役使。 暮殘聲自然曉得這里面的門道,他眉頭微皺:“可是餓倀貪食暴戾,若受驅使自當濫殺,鐘靈在藥里下毒的行徑并不似……” 他猛地意識到了什么,抬眼卻見葉驚弦正好看來,唇角笑意微冷。 這只能說明鐘靈下毒是出于本意,她知道御飛虹不信任宮人,故而將目標定在隨行暗衛身上,用自己作餌將四名暗衛引入這里,然后放出蟄伏體內的餓倀,使其轉移寄生到地會身上,先殺三人吞其魂魄,再佯裝無事回歸寢室,在御飛虹卸下防備時暴起出手。 “看來,我是要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你不僅救了殿下,還救了我葉家?!比~驚弦目光微垂,“當時在場唯殿下與我二人,倘若餓倀殺死殿下后自行兵解,我必百口莫辯,葉家也難逃干系?!?/br> 暮殘聲初至天圣都,對這里頭的諸般利害皆不清楚,只曉得以御飛虹的性子肯將他留在身邊,說明不止是此人可用,其背后勢力也當可信。想到這里,他眼睛一瞇,問道:“設計者本欲一石二鳥,而天圣都里同時與宗室長公主和你背后家族對立至此的……想來不多吧?” “敢想的多,能做的少?!比~驚弦豎起兩根手指,“一為當朝左相周楨,其女貴為皇后,現已身懷龍嗣,是為當朝外戚權臣;二為晟王御崇釗,乃先皇七弟,坐鎮東部沿海三州十載,二十年前因先皇駕崩回京,主動還了兵權,留王位就虛職,現為宗室之首,與當今關系親厚?!?/br> 暮殘聲似笑非笑:“既然關系親厚,你為何把他歸于對立?” “因為晟王雖與陛下親厚,卻向來薄待殿下?!比~驚弦嘆了口氣,“先皇登基前曾發生一場宮闈內禍,晟王與先皇乃一母同胞,故而力挺兄長登上大寶,按理說……” 葉驚弦說到這里便住了口,暮殘聲想了想,晟王御崇釗既然與先皇乃是手足同胞,又有從龍之功在,按理說他該留在皇城享盡富貴,而不是率兵遠鎮東部,兄弟二人間恐怕有所齟齬。然而,先皇敢讓他鎮守一方,后者又在先皇駕崩的關頭主動交還兵權,說明他們并未反目成仇,那么御崇釗獨與御飛虹不合的原因,恐怕就在她自身。 他眼睛微瞇,想起了御飛虹的命格——寡宿入命,加會權星,生帶三劫。 這是她出生時就被大祭司批下的命語,御氏雖不薄待女兒,卻因為高祖受命天選而尊崇神道至上,何況她當年為了獲取北疆兵權擺脫周楨掌控,不惜借刀殺人、扶柩成婚,更坐實了寡宿之名。面對這樣一個長公主,即使她才能無雙,宗室也將不喜。因此,哪怕在周楨權傾朝野的當下,御飛虹要想獲得御氏宗室支持還得費心拉攏,是為她在他們眼中,生而不祥。 暮殘聲心思急轉,看向葉驚弦:“還未請教葉公子出身?” 葉驚弦微微一笑:“家父是當朝右相,先祖受勛定國公?!?/br> 外戚、宗室和勛貴。暮殘聲總算明白御飛虹為何將此人留在身邊,他挑了挑眉:“若從二者中論,葉公子認為此番幕后黑手更可能是誰?” “自然是左相?!比~驚弦毫不遲疑地道,“晟王為人穩健,他與殿下的對立在于觀念分歧,歸根結底都是御氏嫡血,為的也都是保證皇統不落,在眼下多事之秋,晟王不會對同宗用此下作手段?!?/br> “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蹦簹埪曊酒鹕韥?,“走吧?!?/br> 他正準備離開,冷不丁被人揪住了衣袍下擺,只見那身著幽蘭便服的翩翩公子抬起頭來,有些赧然地道:“抱歉,可否請閣下幫個小忙?” “什么?” “蹲太久,腿麻了?!比~驚弦抓著他的胳膊緩緩站起,“煩請帶我一程,莫讓殿下久等了?!?/br> 暮殘聲:“……” 去他娘的君子如蘭。 他懷疑地看了葉驚弦兩眼,后者也坦坦蕩蕩地任他打量,暮殘聲終是沒說什么,反手將人當麻袋似地往肩上一扛,旋身消失在地牢里。 “……”葉驚弦被頂到胃的時候,覺得自己就不該對這死狐貍抱有半點期待。 眨眼之間,暮殘聲帶他回到了御飛虹的寢室,尚未立定便將把人拋出,好在葉驚弦反應不慢,腳下一錯,穩穩站在離他三步遠的位置。 “有何發現?”御飛虹已經屏退了暗衛,地上的藥碗和尸體也都被收走,寢室里真正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人都死了,那婢女的殺招不在下毒,而是餓倀?!蹦簹埪暫喪隽诉m才發現的線索,又連同推測和盤托出。 御飛虹聽完,半晌沉默不語。 窗外雨聲未歇,屋內燈火明滅,映得她的影子搖曳不定,暮殘聲將目光落在那只垂在榻旁的右腿上,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御飛虹不答,葉驚弦只好道:“三天前有山南使者急報鼠疫成災,可惜他已經身染疫病而不自知,殿下與他會面接觸后也染上此疫,為免疫病在皇城內傳播開來,這才搬到此地暫居養病?!?/br> “疫???”暮殘聲冷笑,他雙目流轉金色,透過紗布看到了下面的滿目瘡痍,“僅僅三天,一條腿爛成這個樣子,這是疫???” 何況三天前恰好是那張靈符燃毀的時間,說明御飛虹在那時一度危及性命,差點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是疫毒?!庇w虹抬起頭,“疫病不假,其中暗藏猛毒,我一接觸便險些毒攻心脈,那人染病后還能從山南奔赴天圣都,證明這毒是在他見我之前才染上的?!?/br> “你中毒不死,還順兇手心意搬出皇城,再給他下手機會?” 御飛虹反問:“若有人存心想害我,哪怕我躲在銅墻鐵壁里也防不勝防,何必為此押上皇城的安危?” 暮殘聲沉默了片刻,道:“蕭……師兄他,知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了,必定要來看一眼才肯罷休?!庇w虹攥緊拳,“我不能讓他來?!?/br> 她說是不能,并非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