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257
“轟——” 巨響轟然,玄微劍鋒在堅硬的赤精石上劈出一道極深裂痕,第十六層塔室之內的萬道氣劍終于潰散,露出劍陣的本來面目。 劍冢越是往上,劍陣的威力越大,對應靈劍的數量反而越少,蓋因世間修士雖如過江之鯽,能夠抵達高峰之人卻不多。這一層塔室之內,總共只留有七把靈劍,排成北斗七星陣位,劍陣甫一開啟,七把靈劍便聯手襲來,雖無劍主cao控,仍可攻守自如,招式如行云流水連綿不絕,威勢更沛然難當。 劍影潰散之后,七劍倏然合一化為巨劍迎面擊來,尚未及身,蕭傲笙頸側便有一線猩紅飛出,他腳下土石迸裂亂飛,掌中玄微更是震顫不已。 這一層劍陣鎖定的不是劍修本身,而是他握著的劍,只要玄微在手,蕭傲笙全身氣機便被隨之籠罩,根本避無可避,而以他現在的道行要想破開這七星陣,勝算尚不足三成。 想要全身而退倒也不難,蕭傲笙只需拋下玄微,他就可以抽身折回第十五層,然而他又如何甘心? 他作為師兄,應承了帶暮殘聲進入劍冢,可對方現在下落不明,只要沒有找到,他就不會轉頭離開,何況……他一生執劍,哪有畏懼生死便放下手中劍刃的時候? 蕭傲笙雙目微垂,腳下驟然發力,身形化作一道寒光向著那把巨劍迎戰上去,在雙劍即將相撞剎那,他猛地向后一仰,身體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以毫厘之差貼著劍刃下方滑了過去! 然而,那把巨劍錯失目標之后并未沖出,旋即又散開成無數劍影,仿佛滄海游魚般緊追回來,任憑蕭傲笙如何施展身法,他始終未曾離開這劍網桎梏,好在他反應不亂,舉手抬足間劍花翻飛如梵蓮怒放,劍刃撞擊聲連響不絕,幾乎奏成了一首無休無止的曲子。 蕭傲笙走上劍道之路是因為蕭夙,故而他這千多年來始終踏著對方的步子往前走,在蕭夙逝去之后,走在他前面的人沒了,他就失去了繼續前進的方向,在原地徘徊了千年光陰。 可這是不對的。 蕭夙生前常對他說“大道三千,劍道亦有殊途,你我雖然都執劍而行,卻是道本不同,故而你不必學我”,這話蕭傲笙記得清楚,可他那個時候年少意氣,連守心如一都做不到,更遑論參悟“無為”真諦,只一味追逐著前輩先人的背影。如今,他終于破除了迷障,重新正視自己的劍道,才真正領悟到了“無為”的意義。 無為劍道,是謂“道常無為而無不為”。(注) 道法順其自然不妄為,但是萬物源于道而生,自然無道所不能為。因此,修行無為劍道的他從來不需要如蕭夙那般劍掃天下的梟狂霸道,而是要守住本位,以不變應萬變,方能化無形為有形,逆不勝為不敗。 一道靈光劃過心尖,蕭傲笙在這生死關頭做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收斂了附著玄微劍上的所有殺意,逼人劍勢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不僅變得輕,還逐漸慢了下來。 他的劍輕如水上飛羽,帶起的劍勢卻似泥沼暗涌,粘稠而沉重,壓著所有逼命而來的劍影,無論它們有多么迅疾凌厲,都如深陷泥潭般只能隨著暗涌流向而偏離既定軌跡。這種劍法是蕭傲笙從未學過的,看似輕若無物,實際上撥動了無窮威力,稍有不慎便如洪流破堤,他必須繃緊自己全部心神,雙目在無數劍影中鎖定住了那把代表“天樞”的七星主劍。 “錚——” 一聲劍鳴破空之后,無數劍影似漫天煙火次第湮滅,六把靈劍倒飛歸位,黯淡了原本奪目的光彩。 與玄微劍尖相抵的那把長劍上,有蛛網似的裂紋無聲蔓延,然后在他眼前分崩離析,只留下一個劍柄孤零零地砸落在地。 塔室內萬籟俱寂。 鮮血在肩背多處飛濺出來,蕭傲笙單膝跪地,拄著玄微才及時穩住了身形,他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透,嘴唇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半晌,蕭傲笙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第十七層塔室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再繼續了,可是當他撐著長劍站起來,仍是義無反顧地朝那扇門走過去。 “夠了?!?/br> 就在蕭傲笙即將推開門扉時,一只從虛空中伸出來的手壓在他肩上,熟悉的冰冷聲音在身后響起:“你現在能破劍冢十六層已是極限,若再冒進必將折劍于此?!?/br> 蕭傲笙渾身一震,他猛地回過頭:“宮主!” 出現在這里的赫然是凈思,她衣擺上多了兩道破口,顯然是一路疾行登塔留下來的。此時,她目光隱晦地將蕭傲笙打量一遍,確定他身上都是皮外傷,才道:“隨我出去?!?/br> 蕭傲笙一怔,旋即搖頭:“不,我師弟他……” “他不在里面?!眱羲祭淅淦沉艘谎勰巧人议T,“跟我走?!?/br> 蕭傲笙雙手微緊:“那他在哪里?是我帶他來劍冢,一定要將他帶出去?!?/br> “你做不到?!辈坏仁挵馏戏瘩g,凈思又道,“他在劍冢第十八層,莫說是你,連我也不行,唯有靠他自己?!?/br> 蕭傲笙頓時驚愕,可凈思已經不打算跟他浪費時間,壓在他肩上的左手猛然發力,便頭也不回地往來路去了。 凈思速度極快,直接帶著他下了十七層高塔,待從地宮出來之后,蕭傲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已聚集了許多人,不止是劍閣弟子,其他五閣都有來人,正圍著劍冢議論紛紛,神情各異。 見到他們出來,眾人立刻噤聲退后,唯有幾個劍閣弟子悄悄給蕭傲笙使眼色,后者察覺情況不對,卻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一時間滿頭霧水。 “各自歸位去吧?!?/br> 凈思一聲令下,原本擁擠的練武廣場很快冷清下來,留在原地的除了他們倆,就只剩下藏經閣主元徽。 他手持鐘靈冊,向凈思微一躬身,道:“宮主,幸不辱命?!?/br> 蕭傲笙驚異地發現,這個前兩天還見過的前輩竟然老了許多,他原本只是雙鬢微白的頭發現在摻了更多霜色,面容也憔悴下來,連說話的聲氣也弱了,給人一種行將就木之感。 他看著對方手里的鐘靈冊,書頁邊緣隱隱流動著一線紅光,頓覺是在自己入塔的這段時間里出了什么大事,下意識地問道:“元閣主,您手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