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22
“吼!”魔龍仰天長嘯,那破洞頃刻合攏,它眼中滿是瘋狂,向著那道往上疾奔的紫雷追了過去。待巨大的龍尾也消失在烏云里,“蕭傲笙”再不遲疑,右手中指一點眉心,嘴里飛快唱咒,但見她臉上血色飛快褪去,原本黑沉的眸子變作泥土般有些渾濁的褐色。 屋檐上的青衣人忽然挑了挑眉。 大地再度動蕩起來,似乎有轟隆之聲從地心傳出,緊接著黑影一閃,本已逼至“蕭傲笙”身側的群邪猛然一驚,飛快往后退去,當先幾個避之不及,已經被一張巨口生生吞下! “嗷——” 一只褐色土麒麟的幻影在她面前凝實,它有一座小樓高,身披石甲,渾如土色,將前爪在地上生生一拍,地磚霎時翻飛如紙片,下方泥土悉數隆起,圍繞這個接天廣場迅速形成里外三圈高聳的土墻。 麒麟法相咒,是她在太廟天藏閣里找到的先祖法訣之一,只要施術者有麒麟血脈,哪怕尚未接掌麒麟印,也能與其締結神識契約,在關鍵時刻向其借力,召喚一只麒麟法相作戰。 若無此法,她在十年前遭襲的時候就沒有還手之力,靠著水麒麟法相才從殺手刀下逃生,誤打誤撞遇到了蕭傲笙,然后…… 她閉了閉眼睛,將最后一抹猶豫也拋下。 血脈在rou體中流淌傳承,神識聯系一經形成便烙印在魂魄上,除非魂飛魄散或連自己的真實存在也徹底否認,這烙印就不會隨著rou體消亡與更迭而消失。正因如此,哪怕兩人交換了身份,“蕭傲笙”也沒有玄微劍意,而“御飛虹”也召喚不出麒麟法相。 然而,法相雖強,卻是以施術者的真元為后繼,她要保證土麒麟對這里的防守,就得將自己放在最危險的地步。 “蕭傲笙”輕拍土麒麟的腦袋,看著它嗷嗚一聲沖向群邪,張牙舞爪,撕魂裂魄,這片被土墻圈出的廣場霎時混亂不堪。好似壁花的“御飛虹”終于再度出手,霸烈劍氣隨著他一指彈出,刺向土麒麟的腦袋。那碩大的頭顱被洞穿,頃刻散落成一團泥巴,結果又從斷口中長出新頭,發出一聲怒吼,卻仍是橫掃鋼鞭似的尾巴將周邊邪祟蕩起。 “本王說了兩個時辰,就是片刻不能少?!?/br> 玄微劍被拋向它真正的主人,“蕭傲笙”赤手空拳上前一步,只是一跺足,此間大地又陷三寸。 “御飛虹”抬手接住玄微劍,手指輕撫劍刃,他現在的狀態像是瘋了,偏偏神情又清醒得麻木可怕,喃喃道:“你既然走了,為什么要回來呢?這是你的死劫,你現在回來,是找死?!?/br> “本王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彼高^那具熟悉的皮囊,看向里面已經被血污和黑暗包裹住的靈魂,聲音低啞,“把你獨自留在這里,是我之過,也該由我負責到底?!?/br> “御飛虹”對她微微一笑。 下一刻,玄微劍凌空斬出,劍氣冷厲如一道閃電奔馳而至,將攔路障礙悉數洞穿,轉眼間已經刺向“蕭傲笙”咽喉。她雙掌一拍,劍氣蕩碎剎那,真正的劍尖已點星而來,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死死抓在凝滿土色的掌中,皮rou分毫不傷。 “當初我問你‘是否為大局計,盤中棋子皆可棄’,你說‘是’……”近在咫尺,“御飛虹”與她四目相對,聲音很輕,“既然如此,你何必為我這棄子回來?” “盤中棋子,將帥兵卒,你是其一,本王亦然?!鄙钗豢跉?,“蕭傲笙”提膝與他一拳相撞,各自退了兩步,目光灼灼,“大局就在這里?!?/br> “御飛虹”看著她,笑容終于變得諷刺起來:“你們這些站在高處的人,真惡心,等到摔下來一定很難看?!?/br> “蕭傲笙”心里越來越沉,入魔不是簡簡單單地讓一個人忘卻前塵,相反對方什么都記得,只是把那些被壓抑許久的悲怒、憤恨和厭惡等負面情緒都無限放大,比如類似問題在十年前蕭傲笙就問過她,那時的反應卻和現在有云泥之別。 她打消了最后一絲試圖說服對方喚醒神智的想法,眼中厲色一閃而過,腳下輕輕一跺,泥土向上翻卷,將她全身覆蓋,形成一個鎧甲。 玄微劍斜斬劈空,一道劍芒掀起磅礴氣浪擊出,“蕭傲笙”倚仗鎧甲不退反進,頃刻便貼近了“御飛虹”,后者想也不想將腰一折,同時將掌中劍逆勢刺出,手臂發力,將人生生挑起! 突然,那被鎧甲包裹的人在他頭頂化成泥沙,劈頭蓋臉灑落下來,同時在他腳下有一雙手從泥土中伸出,拖住“御飛虹”雙腳向下拽去?!坝w虹”雙眼暫時被這隱含真元的泥沙所迷,速度卻半點不滿,反手將長劍刺下,這一瞬察覺劍尖入rou,凌厲劍氣順著土地縱橫四溢,藏匿在下的“蕭傲笙”破土而出,左臂上血色斑駁,嘴角嚼著冷笑。 “御飛虹”直覺不妙,手掌一拍大地便借著沖力一躍而起,幾乎與此同時,一道土槍從坑洞里爆射而出,差點就把他戳了個對穿。這一擊落空,土槍飛到“蕭傲笙”手中,她利落挽了個槍花,遙指“御飛虹”面門。 “御飛虹”撣了撣身上泥沙,對她笑得很溫柔:“真不愧是寡宿王,哪怕換了具陌生的身體,也沒有讓你變成廢物?!?/br> “你是在罵自己嗎?”嗤笑一聲,“蕭傲笙”毫不客氣地摸了摸現下皮囊那肌理分明的緊實腹部,手指微斜向下,笑容便變得有些輕浮,“可別妄自菲薄,至少你除了一身筋骨靈脈,這本錢也是不錯的,本王看得上?!?/br> “……” 都說當兵三年,新蛋子也變老油條,何況寡宿王的名聲不是坐鎮大帳坐出來,而是實打實在戰場軍營里日以夜繼拼出來的,高貴優雅是她身為天家貴女的本分,厚臉皮則是她摸爬滾打的底氣。 然而“蕭傲笙”說得輕松戲謔,背后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御飛虹”入魔之后,體內原本枯竭的真元瞬間被充沛魔力取代,再加上周遭已經被邪魔之氣充斥的環境和隨時可能爆發的六道封魂陣,哪怕她是個睜眼瞎,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己方二人能占天時地利人和中的哪一個。 何況……她這里尚且難以為繼,暮殘聲那邊豈不更加獨臂難支? 握著土槍的手微顫一瞬,正當“蕭傲笙”準備動手之時,一直站在屋頂上的青衣人終于不再跟個石像般木然而立,慢慢轉頭看向了她。 “六道封魂陣還有一個時辰就爆發,這里的一切生靈都會作為魔龍血祭,你們贏不了?!彼硇挝磩?,聲音卻聚成一線傳入“蕭傲笙”耳中,“重啟靈涯,否則就等死吧?!?/br> “蕭傲笙”身形一震,猛然抬頭看著那面無表情的青衣人,同樣傳音道:“我憑什么信你?” 青衣人扯了扯嘴角,卻不答話,只是仰望天空。 穹頂烏云密布,間或有電閃雷鳴,在白光炸開時依稀可見有巨大龍影在云間騰挪翻飛,噴出的毒霧將烏云都染成近乎墨綠顏色,觸目驚心。 “羅迦啊……”他的手指撫過那藏著欲艷姬剩余元神的袍袖,似乎在問欲艷姬,又似乎在問自己,“你說……我是你的尊上,可你看我的眼神……跟看它不一樣啊。我真的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