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訪帝君
農歷六月底,雖說是伏天,可是路過郊外的林蔭路時,斑駁的陽光還是透過樹蔭照射進了車子里。云瑤打開簾子,讓郊外的絲絲暖風吹進來,讓陽光也跟著暖風一起包圍她。她深呼吸幾口,心里覺得十分酣暢,這么多天的陰霾,因為這一束束陽光,一點點被驅散了。 云瑤帶了李蔚然,從鎮海樓接上邵清波,一行人就出發了。從鎮海樓到帝君廟不過半個小時車程,一路上幾個人說笑著,很快就到了。今日不是年節,但是帝君廟的游客和香客卻絲毫沒有“少”的意思。虔誠的香客們在廟門前就開始匍匐跪地,上香祈福。高高的登天梯扶手上,此時已經綁了很多如意鎖,那開鎖的鑰匙被丟進了天梯盡頭的金蟬天池,寓意著“事事如意,情意不解”。 云瑤看著那如意鎖,挑了一下眉毛,“要是這個鎖管用的話,世界上就沒有悲歡離合了?!?/br> 邵清波帶著云瑤和李蔚然拾級而上,來到了大殿前,云瑤沒有直視大殿的帝君神像,而是直接沿著抄手游廊走到了后院。邵清波先去叩門,聽到里面的回聲之后,才帶著兩個人進了屋子。 三個人朝云深大師鞠躬行禮,云深點頭回禮,示意他們落座,角幾上面已經放好了清茶一杯。 邵清波剛要開口,卻被云深道長一個動作給止住了?!吧酃硬槐囟嘌?,你的來意我已然知曉。關于安信眾冤魂的超度法事的日期,貧道認為中元節前日最佳,申時時開始,亥時結束。法事所需一應法器應事先擺好,防止發生不測之事?!?/br> “為何是中元節?”邵清波不解地問。 云深道長解釋說,“無量天尊。中元節乃是一年之中陰氣最盛的一天,也是眾魂靈守望歸途的日子。這一日,鬼帝會打開豐都城門,所有枉死城和游離的魂靈都會獲得鬼帝簽發的路引,得以進入幽冥界,并且很快會得到陰司的審判,或地獄受刑,或望鄉遙聚,或轉世投胎。這安信的一眾魂靈雖然遭遇可憐,但是近些年造成無數冤孽,能否順利進入幽冥界還是一個問題,還要看鬼帝的意思?!?/br> 云瑤聽著云深的話,手里摸索著靈戒,心里思忖著,“鬼帝是何人?” 云深瞥了一眼云瑤,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繼續說,“每年的中元節,幽冥界的鬼門關會大開城門,思鄉情切的眾鬼靈會游離進十方天地,也有很少部分會進入人世間。而另一面,眾多枉死之人的冤魂和厲鬼也會經由鬼門關進入幽冥界。百萬陰司候命,各司其職,迎接這一眾‘新靈’,并一一劃歸到各自的位置。只是…” 云深道長臉上浮現出凝重的神色,讓兩個年輕人心生疑惑,清波問道,“道長有何疑慮?盡可說出來?!?/br> “近日東海,常有人丟失一魂一魄,不止東海,很多地方出現這樣的景象?!?/br> “還有這么高深玄妙的法術?炎江凌擺不平嗎?”云瑤心生疑惑,思忖到。 “你可不要說出來,你那兩個凡人朋友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痹片庴@了一下,是勾陳的聲音。 云瑤抬頭,正好碰到了云深的目光,她尷尬一笑,心中道,“不是說那丹藥就幾個時辰嗎?怎么現在你還能聽到我的心聲?你在哪里?少裝神弄鬼,你要知道,這里是炎江凌受香火的地方?!?/br> “啊喲喲,是我不好,我竟然忘記了,幾個時辰在九重天外和在這里是不一樣的,你可能要幾個月都要被我監聽呢。上一回被人剝離了這一魂一魄,還好丹藥還在,還好那人及時離開了?!惫搓惱^續調侃。 “別走神,認真聽,聽聽這個老頭說什么?!?/br> 云瑤的不自在引起了邵清波的注意,“云瑤,你怎么了?” 云瑤故作鎮定,“沒什么,抱歉,道長您繼續?!?/br> 云深微微一笑,繼續講,“貧道夜觀天象,中元節那日,奪走這些人魂魄的元兇將會現身東海,這孽障不想錯過吸取這些無主怨靈的機會?!?/br> “那該如何是好?”邵清波滿臉虔誠和謙卑地望著云深。 “我聽聞,有一個女子,是月初滄海的純陰命格,倘若能尋得她在法會現場,那些邪靈定不敢來滋事?!?/br> “不會吧?又是我?”云瑤心里直打鼓。 “我看這個老頭,我以為他九曲心腸,沒想到是個草莽。你要是在現場,那些惡靈還不把你生吞了?” 云瑤不想理睬勾陳的話,繼續聽云深分解。 “小邵公子回去之后,可想辦法尋到那女子,并曉之以大義,我想那女子一定愿意出現在法會上,保護魂靈安心接引,進入歸途?!?/br> 此時李蔚然的表情有些冷峻,好似與勾陳的想法一致,覺得這個云深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 邵清波迷惑地問,“那這女子可有何特征?我又如何去尋?” 云瑤聽聞此言,心中也開始質疑這云深,“這哪里是保護,分明是要我去獻祭,作為誘餌吸引那些作惡的東西上鉤,還得心甘情愿,可是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去?” “算你聰明,否則被人當傻子賣了,還幫人數錢呢?!惫搓悜蛑o道。 李蔚然突然發話,“道長,這怕是不妥吧?” “如何不妥?”云深的眼中突然多出來一束寒光,直直地看著李蔚然。 “且不說那女子能否尋得到,就算真尋到了,她又如何心甘情愿在那法陣之中,護佑那些魂靈接引?再者,有十世陰女在法陣里,那些作祟的邪魔外道怎么會不知道?道長此法,違背了出家人的慈悲之心吧?” “天一法師?他不是在春城的鎖魂法陣中鎮著嗎?怎么會在東海?”勾陳聲音有些急促,這顯然是心聲,而非言語。 “你說李蔚然是天一法師?就是那個很厲害的天一法師?”云瑤不禁開啟天眼,瞧著李蔚然。好一副不可侵犯的凜凜氣勢,尤其一雙星辰一樣的眼睛,冷峻而高傲。雖然身著休閑麻布衣衫,卻絲毫擋不住逼人的貴氣。這在以前,她許多次的觀察中,不存在這樣的法身啊。 看來之前云瑤的猜測不假,只是她一直沒想到,故事中的天一法師居然會出現在自己身邊。李蔚然笑稱自己是天一法師的時候,自己還笑出了聲音。之前在安信百貨遇到的那個夢中情人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法師,又有高強的法力,如何能輕易被一個幽靈附體?法師又怎么會喜歡一個凡人? “別胡思亂想了,一會下山問問你那個傻徒弟不就知道了?”勾陳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他似乎已經洞穿一切。 “你知道內幕呢,就說;不知道呢,就閉嘴,沒人愛聽你聒噪?!痹片帥]好氣地回懟勾陳。 “你看看你,有哪一點招人喜歡了?夏慕云這個傻瓜居然神魂顛倒的,帝君也是七葷八素?!惫搓惡孟袷情e聊似的。 云深不經意抬頭,碰上了云深的眼神,那個眼神十分凌厲,十分不屑,又帶了一些不確定,那個眼神中夾雜的東西實在太復雜。 “夏慕云是誰?別亂點鴛鴦譜,你再胡沁,我用靈戒了,你知道靈戒的本事?!痹片幖僖馔{勾陳,想讓他住嘴。 云深的目光柔和了些,轉頭對著李蔚然說,“這位小公子,出家人慈悲為懷,貧道從未說過要那女子如何如何,小公子又何出此言呢?” 李蔚然冷笑一聲,“道長還真是慈悲,慢說這世上沒有這樣的女子,就算真有,我也會親自尋來,為她貼上隱身咒,讓那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無法靠近她?!?/br> 邵清波和云瑤都齊齊地看向李蔚然,二人心中都十分敬佩李蔚然剛才的那番話。只是云瑤無心理會此時,反正自己多災多難,虱子多了,就不怕癢了。邵清波卻心中疑惑,他看上去似乎不關心這兩個人的辯駁。 “邵公子,稍后,我會讓弟子繪制一些經幡和咒語,你在中元節前放置到法會的東南角以及貧道身后的屏風上,可保參加法會之人無虞?!?/br> “道長所說,這十世陰女?”邵清波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云深輕拈胡須,“貧道言盡于此,能否尋到,且看緣分吧?!?/br> “東海怪象,清波也有耳聞目睹,只是清波愚笨,并不能幫助一二。眼下只希望法會可順利進行,安信的冤魂可以成功回到他們的樂土,他日若有機緣,清波叮當竭盡全力,為故鄉父老貢獻自己綿薄之力?!?/br> 云深點點頭,“貧道有兩只錦囊贈予公子,一只綠色,在法會開始之前打開;另一只紅色,在萬不得已之時打開。此二只錦囊可保公子性命?!?/br> 邵清波畢恭畢敬地接過錦囊,揣在懷中。 此時,兩名帝君廟的小道童推門進來,手中捧著經幡和符咒,交給了邵清波,邵清波連忙道謝。 “如此,那就打擾道長了,我這就回去安排,靜候法師大駕光臨?!?/br> 邵清波幾個人想要離開時,云深喊住了李蔚然?!斑@位小公子請留步,貧道有些問題想與公子探討幾句?!?/br> 李蔚然嘴角冷笑,“我也正有此意?!?/br> 邵清波攜了云瑤恭敬地拜別,走出了云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