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糊弄(二更)
“折香見過夫人,相爺,王爺。不知相爺喚折香入此有何吩咐?”慕槿微低著頭,眼角余光不時落在幾人鞋面上,心里默默思量著。 云盞冰唇微勾,卻是瞧也未瞧她一眼,反倒是隨意輕拂了袖,一揮而過,雙目注視著眼前。 “是?!蹦介葧?,手里提著九里香,頷首退到云盞身后,站定抬了頭才看清三人在做什么。 “不行,拿開!這局本夫人先來,你們兩個合起來訛本夫人,本夫人豈是好糊弄的?”景陽侯夫人不滿道。抬手毫不留情地拍掉剛要落下的手。 “嘶!”耳邊只聞“啪”地一聲,隱隱呼痛的聲音傳來。 慕槿眉梢跳了跳,循聲望去,只見對面一個錦衣華服的俊俏男子正苦著臉色揉著發紅的手背,嘴里不知嘀咕著什么,一臉委屈。 “哎哎哎?夫人,是您非要叫本王來這兒陪您玩兒牌的嘛,本王擅麻雕,可您非讓本王玩葉子戲!景陽侯不在,可您兒子還在啊,你們倆合起來詐本王才對!” 秦笑目含幽怨,抱臂撅嘴,“瞧瞧,本王來的時候帶了多少銀兩?現如今我的別院都抵了一座出去!您可別冤枉錯了人,本王才不屑做干臠之人呢!” 他臉上泛著rou疼,任誰這么輸掉一座府邸也會不開心。況且到頭來還被人倒打一耙,不說他有多憋屈了,就連旁人也不由得生起一抹同情來。 景陽侯夫人原本一臉醬色,聽著這話神色也頓時和緩了不少。 秦笑都這么說了,看來他也輸得差不多了,幾局下來竟也沒贏過。這么說來,今日她的錢也輸得所剩無幾了…… 腦中靈光一閃,景陽侯夫人頓時明白過來,狡黠的目光掃向對面之人,淳淳善誘道:“孝子之智,莫大乎尊親。忠不諂其君,孝不諛其親。念在你我二人母子情分上,知道孝敬你娘的話,就乖乖兒地把錢交出來吧?!?/br> 語氣帶著幾分強勢,直勾勾的目光里帶了幾絲非交錢不可的意味。慕槿立在身后,心里也不禁覺得這景陽侯夫人實在爽快了些。 按理來說,以侯府甲第連天,瓊府金xue的地位,畫卵雕心,富埒陶白不過是九牛一毛,又怎么會缺這幾個錢呢? 除了自身心眼兒小以外便只能愛財二字說得通了。愛財不說,卻連自己兒子也不放過,景陽侯夫人所見所行倒是讓慕槿刮目相看了。 不過,這性情雖令人咋舌,倒也果敢得讓人打心底里欣賞起來。 “夫人說得有道理。這點兒小錢,他哪兒會放在心上呢!黃金萬兩也不見得他會抬一下眼皮子,嘁!”秦笑撇嘴道。 這是實話,他自認識云盞以來,還真沒見過他缺錢的樣子。不可一世,冷然倨傲。伸手一抓便是一大把銀子,居然還來誑他這頭白羊。 話是這樣說,但他眼角那股蠢蠢欲動的勁兒卻讓人不容忽視。明顯一副幫襯著景陽侯夫人拿回了錢票他再出手拿的不懷好意的樣子。 哪知,云盞卻似看戲般瞧著二人,眼底流淌著更為邪意的光芒,勾唇緩道:“賭桌之上,母子無情。若真想讓兒子孝敬您,改日去那寒山寺求一尊菩薩回府供著就是,兒子把它當您天天燒香供奉也不是難事。要是娘想拿回您的錢,倒不如回去讓景陽侯讓著您。兒子以為,娘的話他不敢不聽?!?/br> 對于他的爹娘,沒人比他更了解他們。能投其所好恭敬孝順,亦能戳其痛處毫不留情。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景陽侯夫人臉上劃過一絲窘迫。被人明目張膽地揭穿,讓她下不來臺,這個人還是她的親生兒子,心里頓生一股悶氣。 “無情?你們父子倆什么時候聯合一氣,成了一條道上的人?這話虧你也能說得出口?你還給我提他,我看,今后你也別認我這個娘……” “相爺,寧安王到訪,正在外候著,說是有事商議?!本瓣柡罘蛉苏栔?,突然被外面一道聲音打斷,胸間充斥著一股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景陽侯夫人臉色僵著,最后還是把這口氣給硬生生地緩了下去,神情溫婉了不少。有人來訪,并且這人身份也不小,她自然也不好再開口說什么。 見云盞靜坐在石桌旁,沒有絲毫反應,平靜的神情間盡是一派波瀾不驚。 景陽侯夫人扔下葉子戲,起身再瞧了他一眼,攏了攏袖擺,恢復一身端莊雍容之氣,全然不見先前的斤斤計較。 “秦桓這孩子近些日子不是被皇上罰面壁思過嗎,怎的突然至此?”景陽侯夫人有些疑惑,不明白其中所以然。 畢竟,盞兒與秦桓雖沒有撕破臉皮,但明眼人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似有恩怨仇恨般,不容水火。 她抬眼再瞧了云盞幾眼,只見他一副了然于心,深沉似水的模樣,心里也有了些底。 “既然秦桓來此與你有事相商,你們二人便好好談吧。記住,再不可因那件事同他爭鋒相對,大動干戈!畢竟,過去的事,也早已經過去了。王相有別,莫以為如今你手掌大權,就連皇上也寵慣著你就無法無天了。你只是一個臣子,公事私事,始終要顧及皇室的顏面和情分!” 話語間無不透露著訓斥和無奈,她的話,也不知他聽進了幾分。 沒曾想原本關系還不錯,算得上是朋友的二人如今弄成這個局面,處處相看不對眼,彼此時時針對。也不知何時才能冰釋前嫌,重歸于好。 思及此,她也深感其中波折,自知不能從中插手。弄巧成拙,適得其反便不好了。算了,讓他們搗鼓去,總之她也干涉不了。 景陽侯夫人轉身出了院后,一個紫衣身影便在一個奴仆帶領之下進了云院。 一襲紺紫色月華氅袍,襯出修長挺拔的身材。腰間隨意系著一塊紫云莽紋玉佩,與一身的絳紫色融為一體卻又欹嵚歷落,孤履危行。 寧安王兩手負于身后,步步穩當走來。眉間輕皺,冷冽漠然如寒冰孤月,氣勢如朔風寸寸冷貫逼人。華貴無雙,卻也讓旁人不敢輕易靠近。 因近日之事,寧安王暫且不用去上朝,所以穿了一身常服。一頭墨發半挽于腦后,一些隨意披散泄落肩頭,襯得他棱角分明的面龐更加冷寒,倒也更加合適。 慕槿立在云盞身后,也被這股冷撼的氣勢波及,不由得多看了已經來到石桌旁的寧安王兩眼。 只見寧安王目光冷怵,一雙如玉的冰眸落在身前的云盞身上。即便看不見云盞臉,慕槿也能想象得出他是怎樣一副平靜邪妄的神情了。 不然,寧安王的眸光也不會像覆了一層霜般冷得想殺人一樣。 慕槿眼皮子微跳了跳,心存疑慮。不知有何隱情,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怎么這兩人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讓她隱隱覺察到一股子冰火兩重天的氣味。 “今日是吹了哪門子風,把大王兄給吹到這兒來了?”秦笑蹭起身,嬉皮笑臉道。 平日里他這個大王兄對他苛責不已,從沒見他笑過,總是板著臉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像誰欠了他一屁股債似的。 往常也不會登門拜訪誰,更何況這人還是與他暗中較勁相看不對眼兒的云盞。秦笑表示很疑惑,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寧安王這才偏頭,冷眼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葉子戲上,臉色驀地沉了沉,半響才收回眼神,冷冷吐出幾字?!安凰歼M取?!?/br> 寧安王眸色發冷,臉上明顯寫著責備兩字。畢竟胳膊肘往外拐,任誰也不會好受。 秦笑見此也無奈地攤了攤手,訕笑道:“額……這個,大王兄,你找云相有事兒說事兒,今日王弟可不是杵在這兒來聽你訓話的!” 寧安王雖看似冷漠,但畢竟乃自家兄弟,秦笑豈會摸不清幾他分性子的?比起寧安王這個王兄,秦笑確實與云盞走得更為近些。 秦笑這么說,也是吃準了寧安王是不會同他計較的。這些也是他在過往的經驗中汲取教訓得來的。 果真,寧安王在秦笑說出這句話后,也只是冷瞧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訓斥,只一次便夠了,說得再多秦笑不放在心上也無濟于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本王前來所謂何事,云相應該很清楚?!睂幇餐跗^冷聲道。沉冷的目光看向幽涼如水的云盞,說出只有他二人才聽得懂的話。 慕槿眼睛微轉,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動作輕微,不會被發現。 寧安王到訪云盞,語氣還如此不善,讓人隱隱感覺到一股煞氣。莫不是云盞做了什么事惹惱了秦桓?不然為何來此質問他? 畢竟,那次在街上,寧安王對云盞還是有幾分忌憚和隱忍的。雖說現在也還是客氣著,但總歸沒有那么講情面了。 云盞未急著回他的話,而是單手支著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狀。他的身下,是一張躺椅,云盞身子往后半靠著,顯得有些愜意。 他的另一只手心里,此刻正躺著一片粉白色的花瓣,隨著清風飄逝,周圍大樹上一些花瓣也零零散散地飄下。 一眼瞧去,所有飄落而下的花瓣竟與他手心里的那一瓣皆不相同。只不過,卻無人瞧見。 云盞眉梢閃過一抹柔和,轉瞬即逝。清風吹拂之中,他緩緩收了五指,不過卻并未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