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無所謂(一更)
三分冷冽聚于眉間,七分冷凝繞于周身。紫衣華貴,卻也冷沉至極。 他一進屋,目光便直對座上太妃,明顯不悅?!氨就醯挠H事,太妃還是不要干預的好。畢竟與未來寧安王妃共度一生的人,是本王。不是太妃您?!?/br> 言下之意,便是她多管閑事,沒有這個資格。 “你!”太妃見他如此出言頂撞,眉間堆得如褶皺的山峰,怒道,“放肆!” 她一心為了他好,卻不被領情。且這人還是她的親兒子,怎能不叫她氣怒。 慕槿見母子二人對峙,誰也不肯低頭。只一旁靜靜立著,也不插話。 “本妃這是為了你好,李府小姐知書達禮,恭順溫良。嫁予你為妻哪點不好?”太妃質問,“身為堂堂王爺,日后哪里只會有一位妻子?哪個男子府中不是三妻四妾?” “那這事你直接與本王說便是,應不應,都是本王說了算??赡憬袢漳惚持就跽宜^來,是想讓她懾于你的身份,逼得她答應為止嗎?”寧安王言語依舊冷冽?!拔易鹉宦曁?,是念在你當年生我卻不養我的母子情份上。如今,本王就認認真真地再說一次。我的事,你永遠也別干涉。否則,休怪本王無情?!?/br> “你!真是反了天了!”太妃怒不可遏,將手里的茶杯朝他摔去。 寧安王不動。 “你!”太妃見他不躲,那茶杯沒有偏差地砸在他頭上,從額間流出絲絲鮮血,映入她驚愕的眸。 茶杯又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您若是氣消了,那本王便告退了。若是氣不過,那這事您更不用插手了。免得讓您氣不順,心疼頭痛,再找借口讓人過來替你瞧病了?!睂幇餐蹴参刺?,轉身拉過慕槿的手便往外走。 留下這句話,人便走了。 太妃起身,怒手拍桌??粗哌h的幾人,眼中滿是怒火。將剩余的茶杯全都推倒在地,“真是氣死我了!不肖子!” 屋內之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等著這位主子氣消了,才敢收拾地上破碎的杯盞。 三人走出一段距離,殷非翎很有眼色地揚了揚眉,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她,轉身擺手道,“那我去外面等你嘍。不,我還是去轉轉,走遠一些,看看蓮兄會不會在哪里等我?!?/br> 待人走了,見到慕槿淡蹙起的眉,寧安王沉著的臉色舒緩了些許,放開她的手。 “她說的話,你不用理會。她說的事,你也當沒聽到便好?!彼蛄嗣虼?,周身的冷意散了幾分。 臉上感覺到一股溫熱。他抬手抹了抹,發覺額頭上的血正緩緩往下流。不過,他卻對此毫不在意。 慕槿顯然也注意到了。 略蹙了蹙眉,抬眼掃了下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一顆綠意盎然的大樹下,旁邊種了些許粉嫩的花?;ㄇ?,是幾塊及膝的大石頭。 “你先坐過去,我給你包扎一下罷?!?/br> 她淡淡地說了一句。言罷,見他看著自己,動也不動,便擰眉抬步先走了過去。 寧安王神色微怔,眉間的冰冷也漸漸緩了下去,直至消失殆盡。也抬步跟了過去。 慕槿來時,便讓殷非翎攜帶了藥箱。而她兩手空空,什么也未拿。方才走時,他便順勢將手里的東西一并給了她。 “你坐下罷?!彼裆?,語氣也淡而偏冷。給人一種若即若離,似遠似近之感。 寧安王依言坐下,身子坐得筆直。偏頭便能看見她有條不紊地擺弄著手里的東西,俯著身子,還能看清楚她卷翹如蝶翼般的睫羽。 忽合忽閉,似乎正撲打著什么東西,輕盈而無聲??吹盟黹g微干,移開了眼。 慕槿拿出手里的東西,為了處理方便,語氣也相當簡明。 “抬頭。別動?!?/br> 手里拿著一支鐵夾子,她正在小心地挑夾出那些細碎入rou的杯屑。 手下用力極有分寸,不會太重。 沒想到,太妃對自己的兒子也會如此狠心,舍得下手。 寧安王十分配合,她說什么便做什么。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一坐一站著,沒有針鋒相對,冷眼相向,難得靜寂。 女子的手不小心地觸碰到他未受傷的一部分額頭,涼涼的,卻又很輕柔。撥弄著傷口,只覺有些癢意,一直癢到了心頭。 涼風習習,挨得近了,便能聞見女子身上傳來的體香。淡淡的,似乎又是香甜的。讓人覺著很舒服。 便是閉著眼也能想象得出,她平靜淡雅的面色,很美好。 慕槿擰眉,看著被挑出的碎渣,心里也不由一嘆??磥?,這太妃果然與寧安王之間有所矛盾。 不然,以寧安王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實在也不像是一個兒子對母親該有的恭順模樣。 “你以前,都是一個人住在王府?” 她想到這個,便問出了口。 聽他說,太妃生了他而不養他,沒有盡到為母之責。她倒是好奇,太妃何以不管他。 聞言,寧安王面色有些詫異。 這件事,京中人人知曉。此刻,她卻問出這樣的話,讓他不免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他坐著,一抬眼,便能望見她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頸,像嫩白的藕節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嘗上一口。 這樣的感覺迫使著他移眼,卻又不經意間瞥見她粉嫩的耳垂,落在他眼中,像極了飽滿的石榴粒子,誘人駐足。 喉間略緊,面色發燙,呼吸也有些粗重,使得他不自在的皺起了眉,放下膝蓋上的手也不由攛緊了袍角。想了想,還是逼迫著自己閉上了眼睛。 任她的袖擺拂過臉龐,盡量平靜克制地出聲,“自打本王出生以后,一直都由奶娘撫養,皇兄即位過后,本王與奶娘住在王府,我們二人相依為命。她待本王很好,勝似親母。后來,奶娘年事漸高,常年病弱。本王便向皇兄請旨,賜其誥命夫人,養寧安王府,頤養天年?!?/br> 相依為命? 這個詞用在寧安王身上,倒有些偏頗了。莫非,以前他的日子,并沒有世人所見的那么光鮮亮麗? 慕槿將碎渣挑完,便從藥箱里拿出一瓶藥膏,用干凈的棉絮抹了藥,輕輕地擦拭在傷口處。 “其實,本王還未出生之時,我的父皇便去世了。太妃娘娘對他思慮成疾,去了古庵伴青燈古佛,為其守靈。一去便是十八年。雖回過王府幾次,卻每次都對本王的親近視而不見,甚至冷漠相對。奶娘前去勸解,她也會對其發怒。說奶娘照顧了本王這么久,本王已經是奶娘的兒子了。她要不要這個孩子,都無所謂。她寧愿,從來沒有我?!?/br>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似是陷入了回憶,“后來,本王生病受凍之時,她不在身邊;本王受先生責罵之時,她不在身邊;本王受人欺辱害怕之時,她依舊不在身邊。自始至終,她陪伴在意的,都是只一塊冰冷的碑。自生了一場大病過后,本王便明白了,有沒有她在身邊,也是無所謂的。以后她回府不回府,都無關緊要。本王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br> 慕槿聽到這里,手下的動作不禁頓了頓。 他之所以會如此冷漠,不近人情。想必,也是之前受了太多委屈。為了保護自己,不讓任何人可以侵犯欺負。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心硬冰冷。 那太妃現在回來,想挽回一些東西,將一顆冰冷的心捂熱,恐怕很難了。 “聽你說起奶娘,為何府里不曾見過她人呢?”她貌似回京之時,便未聽說過寧安王府有這么一個備受寧安王敬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