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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嫡女謀:嗜寵佞毒妃在線閱讀 - 第118章 夜入飛云山莊

第118章 夜入飛云山莊

    法師想要見她,卻被云盞半路給截去了消息?,F如今被鎖入了柜中,應是聽到了他很想要東西,適才激動起來。

    慕槿收回目光,清幽的眸子看向對面的人,紅唇輕啟,“沒想到堂堂云相爺竟也會做這些陰人的手段,今日一見,倒是領教了?!?/br>
    云盞會做出這樣的事,她絲毫不覺奇怪。只是,她很想知道,云盞想要拿出什么樣的條件同她作交換。

    他眸光微幽,落在對面女子一雙清致的眼睛里,薄唇微扯,“不是慕大小姐派人傳出消息說,那剩下的仙玉芝在你身上的么?”

    慕槿平靜的看著他,等著下文。

    “聽說前些日子有人置重金雇了九瀟閣之人,奪了飛云山莊需要的玉芝,現如今,那藥草便在慕大小姐手中?!痹票K眸光幽涼,“正好,我也需要那剩下的半株藥?!?/br>
    他的語氣里,除卻幾絲平靜的幽涼外,還夾雜著幾分不容置喙之意。似乎,他想要的東西,不由分說,一定可以得到。

    慕槿聞言,眼里一片波瀾不驚,含著半分淡笑,“相爺長目飛耳,神通廣大。這消息本也只是給有心人知曉的,不曾想相爺竟也是這有心人之一?!?/br>
    他能使得的東西,她也同樣使得。想要比誰更有耐心,她現在也不是沒有這個本事。

    云盞眉毛輕挑,似覺有些意外,膝上的手依舊十分有節奏地敲打著,眉眼含著一絲幽笑,“慕大小姐想要什么?”

    他看著對面一臉平靜的女子,似乎看穿了她的謊言,想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仿若自己成了一只老jian巨猾的狐貍,慢條斯理的剝繭抽絲,一步步接近他想要的東西。

    慕槿雙眼微瞇,眸里露出幾絲淺笑。慢慢起了身,走向右手邊的紅櫚木柜。輕輕抬手取下了頭上的玉簪,又不緊不慢地將玉簪里面的一只細小的銀針取出。

    她將銀針緩緩放下,開了柜前的鎖,打開柜子。里面一個被五花大綁,嘴里塞了半只黑靴子,身穿墨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怒目而睜地看向外邊。

    慕槿將簪子輕輕地插回發間,毫不猶豫地將柜里面的人給提了出來。一把扔到桌前,雙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相爺,我們不妨聽一聽法師能拿出什么樣的條件?!彼志従徸?,盤著雙腳,側目看了眼臉色通紅的男子,不疾不徐道。

    “唔唔唔……”身旁的男子皺著眉面色有些激動,使勁掙扎著,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人這樣綁著,陷入如此窘迫的地步,被逼著和人談條件。

    慕槿收回眼眸,看向對面一臉俊冶妖美,眉間帶了幾分沉涼狂狷之勢的男子,勾了勾唇?!胺彩掠袀€先來后到,相爺應是不會介意的?!?/br>
    說完,也不顧對面男子的意見,一掌拍向身旁的人,讓他硬生生地給吐出了嘴里的東西。

    “咳咳咳咳……”法師面色難看憋紅地咳嗽著,顯然被折騰得不輕。一身道袍也褶皺凌亂起來,頭發也有些垂亂,這樣子瞧著著實有些囧魄。

    云盞眸色不變,深幽的目光瞧著對面女子干脆利落的動作,并未出手阻止。一臉幽然涼魅的模樣,生出幾分愜意深深來。

    慕槿目光掃向被捆綁的法師,平靜的眼眸下覆了些許涼意?!熬霸茋鴰熓悄闶裁慈??”

    既然自稱是他的人,只怕也不會是空xue來風。她很想知道,那風尋想要拿還魂芝來做什么。

    法師緩過勁兒來,急促的呼吸也漸漸緩慢下來。他手腳皆被綁著,即便是發麻也絲毫動彈不得,太受罪了。

    他一身裝束瞧著有模有樣,一派正經的樣子卻也掩蓋不了他現在的狼狽。抬眼看了看桌邊的兩人,內心有種很深的直覺,深感這兩人都不是善茬。

    “他是,是我的師父,我法號景弘?!彼鞠胫降滓灰鐚嵳f,可架不住兩道幽幽的目光直盯著他,讓他自報家門一咕嚕地倒了出來。

    慕槿眸光微瞇,淡蹙著眉將他來來回回打量了一遍。心里有些懷疑,這人真是今日坐于高臺上那仙風道骨面色鎮定之人?

    怎么這會兒瞧著倒像是有幾分怯懦,還有些實誠憨厚?

    “你師父?”慕槿話音淡淡,看向他發紅又微黃的臉,狀似無意問,“那他現在在哪兒呢?”

    風尋這次未親自來這兒,倒派了他徒弟出來,懷的到底是何心思。

    云盞眸光微斂,手里把玩著腰間一塊青色的麟紋玉佩,看向兩人,聽著慕槿的問話,薄抿的唇看似有幾分思索。

    景弘法師眉毛揪在一處,動了動被緊捆的肩膀,實在是難受。一張略正經的倒八胡子臉,著實難以想象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我,我師父,啊嘶……”話未說完,他頓時嘶喊一聲,臉都苦皺在了一團。偏又不能伸出手來阻止,只得一個勁兒地呲牙咧嘴呼疼。

    慕槿秀眉微微一抬,看向手中兩撇短小胡子,一把將它扔到他身上,目光盯著他的臉仔細地瞧,興味盎然。

    以風尋如今的年歲,怎么會收個這么老的徒弟?

    這張臉沒了兩撇假胡子,瞧著倒是年輕了不少。那張涂抹了些許黃粉的臉上看起來有些蒼老,若是擦拭掉那些粉末,定也是一個年歲尚青的男子,約莫不過二十歲的年紀。

    裝得有模有樣,今日竟也騙過了高臺之上的人,不得不說有些本事。

    “你這個徒弟,倒像是半路撿來的?!蹦介让技馕⑻?,也沒想過要他回答,轉頭目含淡笑地看向云盞,“相爺,這景弘法師這么公然欺瞞您,如今證據在手,不知要該當何罪?”

    她也不知云盞是否知道這人欺瞞之事,只是,他們兩人都需要那還魂芝,誰的心思更深就不得而知了。

    “慕,慕小姐,你可否將那藥給在下,在下的師父真的很需要這藥芝。你若是有什么條件,只管說就行,在下和師父都會竭盡所能替你做到?!本昂敕◣熉勓砸桓南惹暗纳傺怨颜Z,面色頓變,聲音也由中年男子的沉厚低渾變為年輕男子的純凈清朗。

    他不遠千里來到這里,為的就是替師父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如今還沒見到那藥就給人抓捆起來,說出去也很丟臉了。

    只是,面前的兩個人看著也不好對付。他心里直到現在還頗有余悸。

    “景云國師這些年銷聲匿跡,少有出來走動。何會急需這樣的藥?”云盞眸光淡淡瞥向他,語氣低沉幽緩。

    一身的幽涼清魅之氣,眼底略深幽的暗光,在一臉平靜的面色之中,讓人難以看出他在想什么。

    顯然他也并不了解景云國師現如今的境況和底細。

    “我,我不能說,但是,這藥真的是用來救人的。我以我還有我師父的信譽和性命擔保,只要慕小姐可以將這藥芝交給在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和師父都可以為你做到!”景弘法師面色有些緊張,很怕她一個不悅便將這藥轉手送人或者毀掉。

    他第一次出來為師父做事,還不想讓他對自己這樣失望。

    “信譽?”慕槿眸光微爍,語調忽沉,“信譽可以當飯吃么?況且,有他那樣的師父,也不知道能交給你多少害人的本事。既然需要,他為何不親自來取呢?”

    語畢,桌前兩人目光皆不約而同地看向她。一抹深意,一抹微怔。

    景弘法師聞言怔愣片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師父從未害過人,他向來德厚流光,懷瑾握瑜,玉潔松貞,沅茝灃蘭,又怎么會教我害人?”

    他所見的師父,一直都以善心著稱,知曉天文地理。高山景行,蕙心紈質,心如止水,受百姓愛戴。這女子平白無故冤枉他師父做甚?

    若是讓他相信他師父會害人,他以后定要自己挖坑將自己給埋了。

    “懷瑾握瑜,玉潔松貞?”慕槿勾了勾唇,也不知是被他的固執愚信給逗笑了還是在嘲笑諷刺他話里的稱贊,“你若說的是豬禽走獸或許我還會信上一信,他么,你這樣說也不覺可笑?”

    慕槿輕侍弄著自己的衣袖,神情間似是閑暇,也似無趣。

    若風尋想要救人,她又何會讓他如愿以償。如此鄙污庸劣,表里不一之人,竟會收了這樣忠心護師,鳩拙愚憨的徒弟。

    “我,師父有事,不能前來?!毖巯滤膊恢绾无q駁,只得悶悶回她一句。

    一身褶皺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未顯得多違和,只是這樣失意的表情,倒與他臉上的黯淡的黃粉有些不相襯。

    “你師父對你很看重?”慕槿輕扯了扯唇,側目瞥向他,淡淡地問。

    即便是云盞在這里,她問這些也依舊沒有覺得絲毫不適合,也不怕他會猜測些什么。無論如何,他也猜不到她與風尋的仇怨。若是這時候顯得拘謹不磊落,倒讓人起疑了。

    景弘法師眉色一沉,神情里閃過些許認真和驕傲,“我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還是我央求了許久他才答應我的。如今我獨自出來替他做事,你說他會不看重?”

    他在師父心里的地位,總該也得排第二。平日里師父對他的教導,他也時常銘記于心。若是不看重,也斷然不會教他那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了。

    “很好?!钡瓋勺謧魅攵?,他還未反應過來,下巴便被人迅速捏住,迫使他張開了嘴,一樣冰涼的東西落入他的嘴里,順著喉嚨一直往下滑。

    “你,你……”他吞下了那冰涼的東西,瞪大了眼看向方才對她出手的女子,有些驚駭質問道,“你給我吃了什么東西?”

    他很想用手掐一下自己的脖子,但奈何卻被繩子給捆綁著,掙扎無果,只得作罷。

    “不是什么大補之藥,大可放心?!蹦介鹊诚蛩?,啟唇淡語。

    景弘法師聽著她話里的怪異,略松了一口氣。此刻手里酸麻,很想站起身,卻奈何起不來。

    “不過是些讓人爛掉腸子,惡臭膿腫的藥罷了?!边€未回過神來,上方一句話又讓他頓時驚住了身子,“不用害怕,只要這段日子你乖乖地聽話,絕不離開京都半步,我也不會將你怎樣的。相爺可以作證?!?/br>
    慕槿淡淡收回眼,瞥向眸光幽深,嘴邊噙著一抹涼意之人?!皩γ??相爺?!?/br>
    她眸色一片平靜,也并未過問對面之人的意思。眼角帶著絲絲淺淡的笑意,讓人難以猜出她此刻的心境。

    云盞動了動眉尖,膝上的手指停止了輕敲,眼底流淌著絲絲流光,勾唇緩問,“是么?”

    他與這個女子未見過多少回,以前那樣癡愚的模樣倒還有些印象。只是,如今這樣沉靜斂然的樣子,與之前的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是巧合,還是她幸運?

    與他談話,并未像其他人一樣有絲毫的怯懦。反倒坦然大方,面色無愧。

    是故作鎮靜,還是真的性情如此。

    慕槿輕抬了抬手,在桌旁之人有些詫異的目光中,反手劈下?!斑恕钡匾宦曋?,人暈了過去。

    “這下也安靜了?!蹦介入p眸流露出一絲狡黠看向他,“我想要的條件,相爺給得起么?”

    她語調不淺不淡,給人一種靜穩之態。讓人無法動怒,可也無從忽視。

    云盞薄唇微涼,“給不給得起,是本相的事。會不會給,也要看慕大小姐的心思?!?/br>
    對面的女子,不能與常人而論。若說他的心思深沉不可測,那她現在這樣子也同他有些不相上下。

    “明人不說暗話?!蹦介鹊卣f,“據說我這樁婚事,勞相爺掛心,費了不少力。也不知我有何功德,值得相爺親自費心。說出來恐也讓其他大臣女子心生羨艷嫉妒了去?!?/br>
    她面色平靜地看著他,“聽說,相爺用羅盤和天圣利害助我定下了這門親。那,想必也自是有這個能力退掉這門親的?!?/br>
    她已經說得如此淺顯明白了,她不信對面的人會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今夜本也沒料到他會來,既然來了,她也不能輕易擱置了此事。

    云盞聞言薄唇微勾,低緩地道,“哦?慕大小姐是為了這事煩惱?”

    他眼底含著一絲笑意,仔細瞧去,卻又不見一絲笑容,只有一抹幽深的流光一閃而逝。

    “說來簡單,說也復雜?!彼粗鴮γ娴娜说途彽卣f,“只是,慕大小姐想這么做,豈非是違了你的心意?”

    “心意?”慕槿秀眉淡擰,似是不屑,“心意只有自己知道,他人傳言豈能當真?這條件,相爺給得起還是給不起?”

    若是不能,那他未必有多需要這味藥芝,若是能,自另當別論。

    “給得起如何,給不起又如何?若是寧安王丟了位妻子,本相要再從哪兒替他好好物色這樣一位聰穎蕙質,膽色過人的女子?”云盞神色間有些慵懶,似乎有些苦惱。

    慕槿見他這副模樣,秀眉不由微挑,看不出喜怒,“相爺既對藥芝無意,不想交換這條件,又何必來此摻和一腳?!?/br>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云盞聞言也不覺詫異,勾唇道,“本相沒說過無意,也并未說過要用條件交換。想要的東西,除了交換,便無他法了么?”

    “除了偷,那便是搶了。相爺如此說來,是這般意思?!蹦介鹊诚蛩?,也不為他的話而生出半分的惱意,淺語道,“不過,真是不好意思,我方才也好像并未承認過我手里有那味藥芝。相爺今夜怕要白跑一趟了?!?/br>
    她傳出的消息,本也是要引人出來的。只是今夜治住了風尋的人,她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并未有過多的糾結懊惱。

    云盞一雙幽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緩道,“容本相好好考慮考慮?!?/br>
    慕槿抬眸淡笑,“那便請相爺考慮清楚了?!?/br>
    “我還有事,相爺若無疑問,那我便告退了?!彼従徠鹕?,瞥了眼地上暈過去的人,“至于此人,醒來之后不會逃走,相爺也毋須多管?!?/br>
    意思便是這人交給她處理,云盞莫要多管閑事。

    言畢,她輕輕施了一禮,便也不再理會這里的人,徑轉了身出去。

    云盞瞧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心頭的疑云漸重。起身看了眼地上的人,修長的身影在房間內兀立了一會兒,也邁步走了出去。

    **

    夜晚遠離京都的重重煙火,不免顯得有幾分寧靜沉寂。

    慕槿從錦樺閣出來之后,心里也頓覺有些松了一口氣。方才同云盞頭一次以這樣的方式交手,叫她有些一吐為快。

    以前在相府里受他壓抑的氣也一下子釋了出來,確實感覺輕松不少。

    不得不說方才他給人那種無形的壓迫,一雙幽深的眼眸仿佛能透過一層面紗探究一切。好在這樣相處的時候也不多,她也不必步步謹慎,字字斟酌。

    只是,他要那仙玉芝做甚?

    若是救人,她可不會相信。云盞若要救一個人,又豈會悄然無聲地出現在錦樺閣,不讓旁人知曉。

    除非,他有別的什么打算。

    慕槿取過城外大樹旁的拴繩,拍了拍馬頭,翻身而上。目光微凜地看向隱在很遠處的一座山嶺,擰了擰眉。

    “駕!”雙腿一夾馬肚子,慕槿騎著馬兒奔向無盡黑暗的山嶺。

    身后,一雙略帶深意幽光的眼眸盯著那抹遠去的身影,神情間略帶幾分思索。

    寧寂的夜色披落著藍黑色的帷幔,靜寥的府宅籠罩在無盡的幽暗之中。遠離京都的城西三十里外,彼時山**上,重重影光斑駁陸離。

    夜闌人靜,四處彌漫著蟲子的嘶鳴,茫?;\垂的夜幕朦朧又清晰,襯得此方地界更加深靜。

    飛云山莊,慕槿拴好了馬,已然來到莊內。她雙眸微微斂下,仔細打量著面前側身而立的人,心中劃過幾許思索。

    “莊主這些日子看起來有些食難下咽,白日里送來的藥可緩解些了?”她垂眸看了看桌上已經涼去的飯菜,看向身前的人輕問。

    面前這人乃是飛云山莊的莊主阮云飛,一個多月錢曾置重金拍下了那味稀罕的還魂芝。

    這味藥,她知道國師也需要,所以曾特來了此地與阮云飛交換條件。她可以替他救人,但是他必須讓出一半的還魂芝給她。

    這樣的要求,她自覺并不苛刻。

    阮云飛聞言微微側眸,一雙深邃幽黑的眼睛仿佛頹然了好幾歲,眉間揮之不去的陰郁浮現在眼前,讓人莫名揪心。

    “雖有緩解,可依舊不樂觀,慕醫師前去瞧瞧罷?!彼Z氣有些低沉,顯然這些日子也并未休息好。

    慕槿微垂首,跟隨在他身后,繞過正廳,一路向莊里一處僻靜的地方走去。

    趁著回廊明暗的燈火,她邊走邊打量著眼前的人,心里不由閃現幾絲疑慮。

    上次初來之時,那人的癥狀本也不大好?;煦祷杳?,不見好轉。她派人送來的藥,只做緩解之用,也不知現下會有什么樣的效果。

    一陣疑色過后,眼前閃過一道明亮的光,慕槿隨著他走進房間,鼻尖傳來幾絲濃重不一的藥味,不大好聞,卻也沒有達到致人作嘔的地步。

    “慕醫師,您先看看罷?!比钤骑w立在床前,盯著床上的人看了半響,回過身來,向慕槿道。

    慕槿抬眸淡淡瞧他一眼,點點頭。

    阮云飛面色生得俊俏,劍眉星眸,雙唇不薄不厚,一身墨色的衣袍,雙手負在身后,渾身散發著指使者的威嚴氣勢。

    見他挪開身子,慕槿也上前一步,坐在床頭旁的一只四腳木凳上,盯著床上的人看了一會兒。

    她微蹙了蹙眉,依著那些老大夫的慣例,替人瞧了瞧眼珠,口鼻,侍弄一番。還是像上次那樣,沒有什么變化。

    慕槿微微抿唇,從袖里拿出一塊布包。里面的銀針錯落有致地安放在布上,粗細不一。

    她拿出幾根銀針,分別插入床上人的腦袋,胸口,手背。

    末了,她才微微偏頭,看向濃眉淡擰的人,輕問,“阮莊主,這位公子是令弟?何以會中這樣嚴重的毒?”

    床上的人,面色蒼白,一身白色的中衣包裹著有些弱憐的身軀,瞧著也不大像個有武功底子的。

    雖是生得俊俏,閉合的眉眼與阮云飛有幾分相似之處,但他清秀的眉目間,比阮云飛少了幾許戾氣,多了幾絲憐弱。

    這也不得不讓她懷疑兩人的關系。

    阮云飛聞言雙唇不由微呡,黑色的眼眸里也不禁微微閃爍。掩下心里的情緒,他低沉一問,“他情況如何?”

    這些日子,他請了不少的大夫,無一例外,皆是言云城命不久矣,早日做好打算。

    慕槿秀眉微擰,瞥向床頭虛弱蒼白的人,轉頭淡道,“他病況不大好??礃幼又卸疽延卸螘r日了,若不是用藥吊著,估計也早無回天之力了?!?/br>
    她說的乃是事實,想必這些具體癥狀,阮云飛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蛘?,也很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著他微微沉下去的眉頭,慕槿暗嘆一口氣,細細解釋道?!傲畹诂F如今身有紅斑狼瘡,胸間也因習染了其他毒癥而積液頗久。要治好這些已是頗費心力。不僅如此,加上他的體內所中的毒,已是難以救治。那些大夫所言,并無虛假?!?/br>
    他所中的毒,并非什么小毒,可以說是一種無比歷害的劇毒。生禽走獸若被它毒入,那么即便是死了,它們的rou也不得食用。

    “令弟體內的血液已經染上了毒素,流入七奇經八脈。他手腳潰爛腫脹的地方,本也是治標不治本。近些日子,他夜里應是時常震顫嘔吐,伴隨痙攣腹瀉,喉嚨腫脹癥狀。應是用多了大戟所致?!蹦介刃忝紨Q在一起,心底也升起一抹郁色。

    他中了這樣的毒,若是讓她來解,恐也沒有幾分把握。

    這人若是阮云飛的弟弟,那也便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聽聞阮云飛自小便不受待見,他的娘親也只是莊里的一個丫鬟,即便后來被寵幸一夜懷了孩子,卻是連個侍妾的名分也沒有。

    自從阮云飛被生下之后,他的娘親沒過一年之后也被人處死。所以這也便從小注定了他悲哀的命運。

    或者說,他在莊里的日子,連個下人也不如。吃的是糙食,喝的涼水,穿的是粗衣麻布。莊里的下人也沒把他當成莊主的兒子看待,是以受了不少的罪。

    也不知在他多少歲之時,他便想著偷偷地離開了莊上,被人抓了回來,三天三夜不給飯食,不給水喝。

    自那以后,很長一段日子他也再不敢逃走。

    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法子逃離了那個令他墮暗一生的地方。

    等他再次回來,已是今非昔比,親手屠了前莊主和莊主夫人。在武林比試中奪得魁首,一舉揚名。

    并且也以他雷霆萬鈞之勢,果斷嚴苛的手段,治住了手底下反對的人,血腥殘暴,讓人不得不對他俯首稱臣,聽他號令。

    而他的弟弟,應該可以說是這莊里橫行無忌的少莊主,頗受前莊主及莊主夫人的喜愛。

    一生也該無憂無慮,繼承衣缽??墒?,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奪了他的位置,讓他從云端跌入塵泥。

    阮云飛對他這個弟弟應該也是憎恨居多。畢竟從小一人錦衣玉食受盡擁護,一人卻埋入地底屈辱過日。這樣天差地別的日子,這樣不平的人生,他又怎會心甘?

    但是現在看來,貌似并不是這回事。

    換作是她,估計也決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屈辱境地。要么反擊,以十倍百倍之辱歸還,要么便是被人壓在腳底,死無反抗之力。

    阮云飛濃眉微微一凝,抬眸復雜地看了眼床上的人,一身凜然威懾的氣勢也難掩此時的憂心。

    “他,真的沒救了?”他放下手臂,張了張唇,微微開口沉聲道。

    連自己也未發覺指尖正輕微地顫動。一副凝重的神情與他如今的地位有些不符。

    慕槿輕點頭,“他所中的毒,本就無救。莊主如此做,也不過是讓他多撐幾日?!?/br>
    這人的身體,雖未到極限,可是僅憑藥物支撐,也難以撐過多少時日。阮云飛這么做,不惜花費財力物力,也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弟弟的看重。

    思及此,慕槿又扭著眉,淡問道,“令弟身體本也不大好,不僅有舊痕,還有新傷。這樣的身體,用藥吊著也是極大的恩賜。誰與莊主有那么大的仇怨,偏找上了一個武功都不會的人下手?!?/br>
    且他的胸口,還有一個已經腐爛的刀傷,傷口里離心臟不過分毫之差。若是再深一點,恐怕他早已命歸西去了。

    阮云飛充滿戾氣的眸子微微下斂,聽到慕槿的話,周身的威懾之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淡漠孤僻。

    他邁出一步,走上前在床邊緩緩坐下,一副俊俏的臉龐上生了些許胡渣,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他慢慢掀開輕軟的被褥,眸里帶著一抹深重看向床上的人,微抿的唇動了動,眉間的掙扎也消失匿去,緩緩開口道,“我傷的?!?/br>
    一語說出,話里的沉重也越發明顯。連帶著眉間也閃過一絲疲憊。

    “我親手傷的。刀上抹了劇毒,刺入了心口,沒救也很正常?!彼詈诘难垌鴦澾^些許沉意和愧色,可說出的話除卻平淡還是平淡。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慕槿聞言不禁微微一怔,眉頭也慢慢擰在一起,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那深深的眼底下藏了些許難以察覺的痛苦。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傷了人又要救人,看起來有些自相矛盾。不過,見他這副低沉愧意的模樣,應該也不是故意傷的。

    只是,這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

    “慕醫師,以你的能力,加上還魂芝,云城他,救的勝算有多大?”阮云飛慢慢轉了頭,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她與別的醫者不一般,能力也是那些人遠不能及。若是她出手,應該還是有些機會的。

    慕槿擰眉看了看他,又看向床上氣息微弱的人,約莫二十歲的年紀,看起來比阮云飛要青稚許多。

    他的傷已經這樣的重,毒也已經很深,快要無力回天之人,讓她如何去救?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慢慢去取下他身上各處的銀針,放在布包另一旁。從里面取出一個類似銀錐的東西,尖錐處有一個根細小的針,針尖有一個小孔,整根銀錐約有小指大小,發簪長短。

    慕槿將它緩緩置至阮云城心口,旁邊的衣衫退到兩旁,心口處隱隱潰爛腫脹的傷口越發明顯地呈現在眼前,看得人心里不由一揪。

    “我先替他將積液取出,若是維持得好,待他這里的傷痕漸漸恢復了,我再盡快著手下一步?!蹦介软行┠?,目不轉睛地盯著手里的錐。

    她從懷里拿出一小瓶藥粉,倒出里面淡黃色的粉末輕灑在傷口上。將藥瓶放置一旁,銀錐便緩緩地向他心口伸去。

    那細小的銀針慢慢沒入他的心口,錐上一個推拉的小紐緩緩向上拉,直至拉入頂端。慕槿便慢慢取出銀錐,下面的銀針也現出來。

    慕槿輕推下小紐,將里面吸入的東西慢慢推出,一滴一滴黃色的液體慢慢從孔里流出。她早已備了一個空小透明的瓶,將從他心口處吸上來的黃色液體擠入瓶里。

    她重復著手里的動作,一遍又一遍。而身旁阮云飛也將她的動作全收入眼底,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愧意。

    一盞茶過后,慕槿才將手里的東西放下。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折疊好手里的東西。

    “你將這些藥涂在他每一個斑點紅痕上,至于潰爛的地方,我會用刀將其去除。再用熱水敷上半個時辰,涂上另一瓶藥?!蹦介饶贸鰞善克?,將手里其中一瓶遞到他手中?!拔也淮_定他身上其他地方還有沒有,所以前面這些事還需要你來做?!?/br>
    她目前只發現他手腳脖子上有這些狼瘡,至于其他地方,她也不好貿然去察看。由阮云飛來做這些事倒再合適不過。

    阮云飛精凜的眼眸微微一爍,看向她手里的藥瓶,猶豫了片刻,緩緩伸手接過。

    轉眸看向床上安靜躺著的人,沒有絲毫血色的面上一片蒼白,他身體上的痛苦似乎也已經毫無知覺。

    慕槿蹙著眉,給床上的人嘴里塞了一顆藥丸,便起身到房里一處案桌上提筆寫著藥方。

    再如何,念著阮云飛給她的一半還魂芝,她也會竭盡所能將他的弟弟救治下來的。至于能不能治好,她也不敢肯定。一切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她寫完藥方,走到床邊將它交到阮云飛手中,“阮莊主,這些藥是給他除掉積液之后調理身體的方子。每日四次,分別是卯時,午時,酉時,子時各一道。時間不可有誤,切不可忘?!?/br>
    “這大戟,阮花,甘遂,以及大棗的用量也是極少,若是用得多了,便會有毒了?!彼龑⒚恳粡埶幏嚼锏挠盟幜繉懙煤芮宄?,若是小心仔細著,也不會出什么問題。

    阮云飛眉頭也慢慢松開,看著手中的方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藥名和劑量看得人頭暈眼花,很是糾結。

    他對慕槿的為人和能力并非沒有懷疑,可若是這些藥真的可以緩解一下云城愈漸頹弱的身體,也不妨試一試。

    想罷,他拿緊了手里的幾張藥方,用頗具沉重而不失威色的聲音道,“慕醫師這幾日若無要緊的事,便在這里歇下罷。若是有急事,我便派人替你去做,無人會敢違抗?!?/br>
    如今云城的身體病情變化也極快,他不能讓這些事發生在他眼前。所以也要盡一切可能阻止住這些突發而無可救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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