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6吻
風控總監辦公室,孫思齊餓得肚子叫了聲,他看了眼電腦屏幕的時間,11:58分,二十分鐘前發消息說讓他等一會兒的人,到現在還沒再給他回音。 孫思齊將電腦鎖屏,往東南角處的辦公室走。他沒敲門,直接抬手推門而入。然后就看到陸宇坐在辦公桌后,施宜正站在他身邊,兩人齊齊抬頭看向他。 “工作還沒結束?”孫思齊從施宜身上收回目光,人走向辦公桌后面,站在了陸宇另一旁,“快云生物投資協議”他心里默讀,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看word文檔隨著陸宇滑動鼠標而上下翻動,心里頗為驚訝,又側眼看了下陸宇身旁的施宜,心道:這是讓一個實習生草擬了協議?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孫思齊試探問道:“這是誰寫的?” 施宜剛欲張嘴回答,卻被陸宇的聲音攔住,“我讓她寫的”。 孫思齊眼睛又瞥了眼屏幕,看到旁邊密密麻麻的備注,他內心更驚訝了:所以陸宇不光讓一個實習生草擬了協議,還給她非常仔細地進行了批注? 難道剛剛遲遲不吃飯,也是在給這小實習生“傳道授業”? 孫思齊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眼,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手臂抱到胸前,眼神落到陸宇身上,看著他說“你也太卷了吧?你這么認真帶實習生,我回去怎么給我實習生交代?” 陸宇沒理他,起身去到水壺旁,倒了些水喝。 “趕快吃飯吧,我好餓”孫思齊抻了抻腰,看了眼陸宇背影后,眼神又瞟到了施宜身上。 施宜被孫思齊看好幾眼,心里直發毛,所以她就想先走,“陸總監、孫總監,那我先走了?” 陸宇聞言終于抬頭,“去哪?一起吃飯?!?/br> 孫思齊站在旁邊,人都有些看呆。 施宜被迫止步,心里無奈地點了點頭,眼睛下意識地看向孫思齊,兩人目光一瞬間相接,隨后又立刻錯開。 正值午飯時間,餐廳人不少,他們三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排上。 陸宇讓施宜坐在了自己里側,他和孫思齊面對面坐著。 之后幾年的南創投時光里,三個人有無數次像今天這樣湊在一起吃飯,但唯一不同的是,這頓飯是氛圍最安靜和諧的一餐。 最起碼表面是這樣的。 孫思齊和陸宇如常地隨意聊天,話題一大半都圍繞著工作,施宜插不進去話,多數時間一個人默默吃飯。 而坐在對面的孫思齊則比較忙,他一邊聊天,一邊吃飯,一邊看陸宇怎么照顧他身旁的小實習生。 什么單獨給她點個甜品,給她夾菜,都不值一提,一頓飯眼神都不知道往旁邊這人身上落了多少次。 答案近在眼前又呼之欲出。 孫思齊特別好奇,如果今天坐在陸宇對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他還會這么肆無忌憚、不加遮掩嗎? 孫思齊眼神再次瞥向施宜,看起來只是在埋頭吃飯,內心呢?有沒有意識到自己頂頭上司有些“超過”的舉動? 還是已經心安理得地在享受了呢? 施宜把魚rou送進嘴里,鮮氣立刻在她嘴里化開。 孫思齊每一次看向她,她心里都清楚,而她更清楚是——陸宇在對她做什么。 大概就在這兩周,施宜察覺到某些微妙的東西。 雖然有時候陸宇批評她依然挺嚴厲,但是批評完以后,會花比以往更長的時間來指點她。也不知道是她聽得仔細,還是對方講得投入,但總之常常他們會越靠越近,那時會有隱隱約約的松木香傳入她鼻尖。 有時候一講,就講到下班,就講到要吃飯的時間,他會語氣淡淡地說:“帶你吃飯”,但是神色卻又不容拒絕。其實,同事之間下班約個飯也挺正常,但如果對方每次都是精心挑選餐廳并提前約好位置,那就不一樣了。餐廳越挑越遠,餐后他開車送她回家的路程也越來越長。 還有就是周末時間他還是會“心安理得”地打擾實習生,但這次在對方接通電話后,他會先問一句“剛睡醒?” 以上種種施宜并不抗拒,但是今天這頓飯不一樣,在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他依然沒有收斂地表示著對她的親昵。 施宜甚至認為他有故意的成分在。 對面的孫思齊會怎么想呢?怎么想她? 陸宇有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呢?考慮過對她釋放曖昧信號時其余的同事會怎么看待她? 所以施宜有些生氣。 餐后,三人各懷心思地回到了各自工位。 下午七點左右,施宜收拾好東西,關了電腦下班,又順手把自己辦公桌下的垃圾帶走。她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剛把垃圾丟進垃圾桶里,就瞥到了樓梯上某人的身影。 陸宇見她背著包要下班,便說道“我送你?” 清冽又平靜的聲線在封閉的空間里被放大。 陸宇一步一步走下樓,就看到施宜往后撤了兩步,“不用了,我不回家?!?/br> “要去哪?” 他的話攔住了施宜要拉開門的手,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 施宜扭頭,看他站在昏暗的燈光里,臉上的神色半明半暗,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身上疏離冷峻的氣質讓施宜一度以為他會非常難以接近。但是現在他一步步向她走來,神態和語氣與初見時沒什么分別,只是施宜心里清楚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您這是…以領導的身份在關心下屬嗎?” 陸宇邁下最后一級臺階,兩人之間離得更近了些,他聽她的反問,微微挑了挑眉,這一點點的表情變化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樓梯間里沒空調,所以有些悶熱,施宜覺得氣氛令她不舒服,又遲遲等不到對方的任何回音。 所以她轉回身去,握住門把手的手再次用力。 “不是” 陸宇簡短回復。 聲音在樓梯間里快速地回蕩,又因為過于簡短而立刻消失。 重重的防火門已經被施宜拉開了一些縫隙,外面的光線和冷氣順著鉆了進來。 再也沒有別的話了。 施宜想要繼續用力拉門,只是指尖有別樣的觸感傳來… 好冰,施宜被驚到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對方察覺到后立刻加重了力氣,但是依然只是握著她的指尖。 不是握住手掌,不是握住手腕,而是握住指尖。這行為好似有失分寸,又好似在苦守底線。 兩人目光有短暫的碰觸。 然后下一秒,施宜就甩開了他的手,用力拉開了防火門,快步離去。 時間輪轉,夏末已至。 合同上定的實習期已接近尾聲,其實從程序上來說延長實習期挺容易的,但從個人選擇上來說做出決定并不容易。 吳堯琮已經延長了三個月,施宜心里還在猶豫。 今天是周五,施宜并沒有去公司,原因是周一陸宇轉發給了她一個邀請。陸宇投的某項目在納斯達克上市,他受邀參加該公司的慶功宴,而同時他也把這個邀請函轉給了施宜。 施宜打車往JY酒店趕。 自從那天下午兩人在樓梯間一番尷尬后,陸宇就再也沒開車接送過她。 施宜看著手機上的邀請函,諾大的酒店她一路問了兩個服務生,才找到對應的宴會廳。 門口有項目公司的人,看到到施宜要往里進,就抬手攔住了她。 “您好,您是?”對方問道。 “…呃,我是南創投…” 話音還沒落,對方就打斷了她,“噢噢,陸總那邊的人?” “嗯,我是他…助理…” 實習生這種身份說出來屬實有些尷尬,所以施宜還是勉勉強強給自己找了個相對合理的身份。 “好,那跟我走吧” 話至此,施宜才進了宴會廳。 廳里人已經不少,施宜四下打量時,被帶到了角落里的某張餐桌旁。 “請坐” 一桌十人座,已經坐了七個人,除了施宜都是男性。等她落坐,立刻吸引不少目光,高個美女,腰細腿長,氣質又好。 施宜仿佛并未察覺到那些失禮的凝視,只是把包放在腿上,手放在包上,眼神還在宴會廳里打量著。 人來人往間,卻總見不到某人的身影。 有人湊上來和施宜搭訕,問她哪個部門的。 施宜搖搖頭回復說,“我不是這家公司的”。 對方追著她打聽,施宜應付著,心里有些煩躁。 等對方問到她今年多大時,施宜忍不住掛了臉,頗為不耐煩地嘆了口氣,眼神往門口一掃,終于看到了某人的身影。 她安了心,眼神一瞥,又注意到了身旁的煩人精。 “95年的…” “95年,那你比我還大啊…”對方抖著腿,舉止輕浮又躁動。 陸宇被帶到主桌,和桌旁其余幾位股東一一握手寒暄過后才落座。他四下望了眼,看到施宜正坐在宴會廳最后方的餐桌旁,以及又在被身旁的小男生纏著。 他收回目光。 宴會很快開始,亢奮的音樂,一輪又一輪的致辭,宴會氛圍在狂歡和自我感動中輪轉著。 快兩個小時,施宜拒絕了周圍了無數次的勸酒,但是實在架不住對方人實在太多,到底還是被連哄帶騙的灌了兩小盅白酒。 酒勁上來后,她特別難受,腦袋發暈,手支著額頭。 偏偏這時候,她身旁的人還在往她酒杯里倒酒。 “這可是飛天茅臺,兩杯可喝不回本…” 陸宇找到她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施宜手腕被握住時,整個人嚇得抖了一下,抬頭看是陸宇,才放了心。 對方一言不發,握著她手腕把她拉起身。 牽著她手腕,帶她穿過一張張宴會桌,穿過一片片喝到忘情的人群。 施宜腦袋發暈,可是還是能清晰感受自己手腕上傳來的溫度。 她理智漸漸回籠,眼神落到自己手腕上:他在牽著她的手,且不論周圍有多少人,最重要的是馬上就要接近主桌。 他是瘋了嗎? 施宜立刻甩開他,陸宇回頭深深地看她一眼。 兩人表情都冷冰冰的,但是陸宇得比施宜再冷八度,眼神充滿壓迫感。 這一眼看完,比拿根繩子綁著她都好使。 “王總,麻煩給她加個座?!?/br> 施宜站在陸宇身后,聽他說道。 然后在一桌都是公司重要股東,甚至連某些總監級高管都不夠上桌的情況下,施宜這樣一個小小實習生的座位被塞了進來。 施宜感覺自己快扛不住周圍人打量的目光,這壓根沒比剛才的局面好受多少。 她憑什么坐在這里?周圍人會怎么看她?又會怎么猜測他倆的關系? 施宜心里煎熬又焦慮,她想起身離開,而剛剛離開座位一毫米,桌下的手就被陸宇死死握住。 施宜看他神色如常在和對面的創始人交流,但桌下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卻奇大無比。 施宜怕被發現,不敢大幅度掙扎,最后無奈放棄。 等宴席散去,一片狼藉。 兩人坐在車里,各自擰著頭看向兩側的窗外,無言良久。 “我給你道歉,把你一個人丟在后面了”陸宇先一步打破沉默。 “你不用道歉”施宜頭也不回地說道,“被灌兩杯酒也不是什么大事”。 陸宇沉默一會,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褪去了上一句的溫情,“被一桌男的灌酒,你覺得這不是事?” “嗯”施宜頭依舊看向窗外,聽他語氣嚴肅,將手臂抱到胸前,做抵抗姿勢,“而且哪怕是再大的事,也是我的事,和你有關系嗎?需要你來救我嗎?” 話音落下,她就被人握住手臂,一把扯過。 她擰著眉毛回頭看他,手臂還抱在胸前沒松開,看這人冷著臉盯著她,心里只覺得更來氣。 只是她完全沒料到,下一秒,對方抬起手就掐住了她下巴,力度大到疼痛感立刻傳到她大腦,掙脫的意識還來得及沒形成,對方已經吻了上來… 嘴唇相碰的那一刻,施宜大腦一片空白… 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