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完全聽不進他說什么。

    他只能看見金鐸背后醫院院子里發出暖色燈光的路燈，又是雪花片又是雪粒子的，照著一個個一片片落到金鐸身上，頭上，毛茸茸還帶著點可愛，他真好看。

    金鐸嘴巴開開合合，像是在說什么，但是梁郁腦子里只能回響起來兩個人親熱的時候他在自己耳邊低聲的呢喃，一聲聲自己不愿意承認卻每每都給予了回應的哥哥哥哥，一句句狡詐可愛讓人聽了面紅耳赤的悶sao情話。

    “從一開始你的眼睛里就沒有我。是我非要站在你面前，扒開你的眼睛讓你看著我，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只要你不閉上眼睛，只要我能永遠站在你面前，你就能看見我。但是你是會移開目光的。哪怕你不閉上眼睛，你也是會轉頭是會動的，如果你本身不想看著我，我做什么都是無用功?！?/br>
    “從一開始我就贏不了，我想自己另立山頭，我想不依靠他我想做給自己看做給你看，我贏不了?！?/br>
    “你壓根就沒想我贏?！?/br>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從你這要些什么?！?/br>
    他怎么哭了？為什么哭了？天太冷了嗎，對，應該是。

    梁郁又試圖伸出手去擦拭掉金鐸流下來的眼淚，晶瑩剔透，跟這雪天里凝結的小冰晶一樣漂亮的，掛在金鐸同樣漂亮的臉蛋上的眼淚。

    “只要你選的不是我，那么我做什么都沒有意義?！彼０土艘幌卵劬?，又是兩大顆飽滿晶瑩的眼淚淌下來。

    “我不想再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了?！?/br>
    梁郁從沒見過金鐸哭，他每次想觸摸金鐸也總是能被金鐸躲開。

    “梁郁！”見梁郁一直沒什么反應，金鐸加大了點聲音喊他，“我們分手吧?！?/br>
    像是被忽然從睡夢中叫醒，耳邊那些來自過去的低喃被現實的呼喝打消，簡單明了的五個字終于喚回大腦的正常運作，他聽懂了金鐸這句話。

    “憑什么你說分手就分手？當初在一起不也是你纏著我的？”意識恢復的梁郁變得傲慢，有點惱羞成怒的架勢，他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狀況，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了。

    “我累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了?！苯痂I閉上眼睛，收起了剛才失控的情緒和眼淚?！澳惴胚^我也放過你自己吧，從今往后我不會再纏著你了?！?/br>
    “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憑什么你要甩我？我到底哪點讓你不爽了？你到是讓我死也死個明白??？”他手凍得沒了知覺，想握拳都握不緊，“怎么，是覺得追到手了就沒意思了嗎？當初是誰死乞白賴天天往我家跑的？是誰連哄帶騙把我弄上床的？現在得手了就沒意思了想甩了是嗎？合著同意跟你在一起還成了我的錯？”明明是想問清為什么要分手，明明是想好好說話，但傷人的話就說一句一句不停從嘴里冒出來。梁郁也想住口，但那些難聽的句子總是先他的理智一步脫口而出。

    “你沒錯，是我錯了。纏上錯的人，喜歡錯的人。是我貪心了，我怎么能奢望愛錯的人能愛我呢?！苯痂I的眼睛逐漸冰冷，“是我錯了，浪費了你的時間，對不起?！?/br>
    梁郁沒想到頭一次在金鐸嘴里聽見愛字是這樣的情景，他想臉紅都紅不起來。人愣在原地，腦子里不斷消化金鐸說的話的意義。

    金鐸轉身要離開，他不想再在這跟梁郁耗下去了，梁郁永遠不會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梁郁給不了的又是什么的。這些現在都沒有意義。

    “喂??！”

    “我不是想讓你道歉，我其實......”

    梁郁抓住他衣服袖子，金鐸身子都沒轉，啪地一下把他甩開。

    “就這樣吧?！备髯园埠?。

    金鐸轉身走開，真的沒有再留給梁郁一個眼神。

    我其實是愛你的啊。

    第一百零八章

    那天晚上梁郁還是回了他和金鐸那個小小的家。

    當他睜著眼睛坐在床邊看著夜幕換上朝陽，雪一夜未停玻璃上都結了冰花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被甩了。

    他不是會在事后糾纏的性格。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性格，他第一次談戀愛。

    要去上班。

    他用溫水泡了好久昨天晚上凍傷的手。有點小裂口，關節處有點發紅發腫，還又疼又癢。

    這一天梁郁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下來的。秘書jiejie來讓他簽過幾個字，助理meimei進來交過幾個策劃案，好像恍恍惚惚還開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會，會上說了什么？他一概不知。腳步虛浮，像踩在云上，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來，墮入萬丈深淵。

    要不是外面人都走了，外面辦公區燈都關了，他自己辦公室也刷一下都黑下來，他都不知道已經下班了。

    那感覺，猶如黑夜瞬間降臨，不管你神游何處，總會啪地一下喚醒你內心深處對黑暗的原始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