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禍事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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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被敕封過的大員一聽,似乎心領神會,就心照不宣地退出太極殿。 新的冊封,必然帶動各方軍閥新的調整、布局,很多事情等著他們去安排,他們也確實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眾人魚貫而出,太極殿中只剩下田令孜、朱璃,以及一些小太監。 “朱璃將軍,可知老奴留下將軍的意圖?”田令孜居高臨下,微微瞇著眼睛,看向朱璃問道。 “朱某不知,還請田大家明言?!碧锪钭晤C發圣旨,唯獨唐廷敕封自己的圣旨卻不當眾宣讀,鬼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不過也從這里可以看出,唐廷的權宦是多么囂張,圣旨留中不發,卻依舊滿不在乎,這個太監做這種事情絕對不止一、兩次那么簡單,似乎輕車熟路、習以為常了。 田令孜見朱璃不開竅,悠悠地道:“將軍為官僅僅不到三年光景,就從一個小小的北口守捉使,提升到了位列朝廷三品大員的地步,可以說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對于很多為官之道,有不清楚的地方,咱家也能諒解?!?/br> “咱家曾和圣人談論過將軍,咱家認為將軍的官階不宜提升太快,以免拔苗助長,最后只能毀了一顆好苗子;然而鄭畋、李琢等人認為,國家危難之際,任人唯賢、任人唯能,方是迅速撥亂反正的正途,不過將軍也確實有能力,這一點咱家深信不疑,因此并未堅決反對?!?/br> “如今黃巢兵敗長安,帶著殘兵敗將東進兗州,顯然已經到了茍延殘喘的境地,這個時候將軍就不為自己今后的前途著想一下嗎?”田令孜一副苦口婆心似地替朱璃著想道。 朱璃聞言,雙眸微瞇,心道:以后,以后你會橫死,唐廷也會在十余年后被你們這幫蛀蟲給禍害得滅亡掉,我可是一直都在為以后努力著的,只不過這些,你田令孜是不可能知道的罷了。 不過這些他卻不能跟田令孜直說,于是轉口拱手道:“田大家似乎要提點朱某,不知田大家以為朱璃應該如何做,才會更有前途呢?” “嘿嘿,咱家對朱將軍提不上什么指點,朱將軍也是少年英雄,咱家一直欽佩不已,可憐咱家年老力衰,后繼無人,不知將軍是否愿意認下咱家為義父呢?”田令孜一見朱璃放下身段向其請教,馬上錯以為朱璃已經妥協服軟了,就十分自信地開口道。 不過田令孜身為當朝最大的權宦之一,收下假子的也有不少,能讓他親自開口招收為假子的,現在無一不是地方大員,或是宮中權貴,也從來沒有人拒絕過。 畢竟這個時代,權宦已經形成世家,就說田令孜自己吧,他本姓陳,就因為入宮后認了一位已故老太監做義父,才混到如今的地位。 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比如新鮮出爐的天下兵馬都監楊復光,他是權宦內常侍楊玄價的假子;樞密使楊復恭,是楊復光的從兄,他是前樞密使楊玄翼的假子,等等,這樣的事情,在唐廷幾乎司空見慣、猶如后世的潛規則一樣,讓人習以為常了。 若是被權宦看重,并想從權宦那里借力高升,認個干爹、義父什么的,就是第一道門檻,田令孜以為朱璃服軟,就順理成章地讓朱璃認他做義父,他并不認為這樣做,對于一個靈魂來自后世、而且出身草根、還有點憤青情懷的朱璃來說意味著什么。 以田令孜在后世的罵名,朱璃豈能甘心認他做義父,若是那樣無異于同樣遺臭萬年,簡直就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田令孜的提議,非但沒有讓朱璃振奮,反而讓他心中驟然升騰起一股怒火,憑什么,他一個不男不女的殘廢,想做自己父親,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謂義父? 古語有云,生父的結義兄弟可為義父;可朱璃的理解中,以父之名,代天履義,行父責、履父職,方為義父。 他田令孜何德何能,對于自己一沒養育之恩、二沒教導之義、三沒以身作則、為家國、為社會做出貢獻,沒有給自己起到標桿式的導向,何以成為他朱璃的義父? 除了一些攀附高枝、追逐名利的無恥之徒,甘心成為他田令孜的假子以外,但凡有點良知、知曉大義、辨別非的人,都不會認這種人做義父。 此人上欺天子、下壓廟堂、培植黨羽、鏟除異己、一心追逐名利,害國害民,妄想成為朱璃義父,他一個太監理解義父的真義嗎,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朱璃努力壓制住自己瀕臨爆發的怒氣,拱手生硬地回道:“謝謝田大家厚愛,朱某雙親健在,大人們春秋正盛,尚未有給人做假子的打算?!?/br> 一言即出,滿殿寂然,隨侍田令孜的一眾小太監都駭然地望向朱璃,在他們的認知中,還從沒有人,如此直接了當地拒絕過田令孜。 更何況,朱璃口氣中的那股憤懣、羞怒的語氣,就是聾子都能聽得出來,他對田令孜這個提議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怒氣勃發。 這種情況,讓田令孜驚愕不已,啞口無言,他那張原本白皙的臉上,瞬間籠罩上了一層陰云,不可置信地突然轉過頭看向朱璃,他不敢相信,這個沒有出身、沒有背景、甚至沒有根基的鄉野小子,竟然敢當面拒絕自己的“好意”,簡直不識抬舉。 朱璃一臉肅然,面不改色地看向田令孜的眼睛,若不是殺了此人,可能會引起更大的sao亂,這田令孜在朱璃的認知中,大可一刀殺了了事,不,一刀殺了這種人渣太便宜他了,就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尸,方可為無數黎民消怨,為浩浩大唐鋤jian。 “哼,嗬,嗬嗬嗬......,將軍想清楚了,你確認這么做嗎、你知道自己拒絕了什么嗎,你這一拒絕,可就注定與潑天的富貴、曠世奇功徹底無緣了,你就不再認真考慮一下?”田令孜咬牙切齒地看著朱璃,嘶啞著嗓音道。 看著面前這張比屁股還要白皙的老臉,朱璃肅然淡漠地盯著對方,不卑不亢地開口道:“朱某原本就是一介布衣,不求聞達于廟堂,不求富貴于瓊樓高閣,所思所想皆是如何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一家人過得好一點?!?/br> “然而就是這點追求,蒼天都不愿意給予,地方之上,貪官橫行;廟堂之中,jian佞當道;致使天下疲敝、兵禍四起;邀天之幸,朱某機緣巧合之下得庇于雙親、恩遇于師長,練就一身馳騁沙場的本領,一心只想為天下百姓做點實事,求個安穩,至于什么潑天富貴、曠世奇功,朱某從未想過,大家的一番心意,還是留給別人吧,請恕朱某無福消受?!敝炝дf完,拱手一禮,轉身就走,甚至連圣旨他都沒有心情去接受了,他現在連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對方,面對田令孜那張陰險的小人嘴臉,他都想立刻一刀宰了對方。 “好,好,好得很好,嘎嘎嘎,朱璃,希望你不要后悔,不識抬舉的東西?!碧锪钭谓K于爆發了,看著朱璃走向太極殿大門的背影,陰毒地尖叫道。 朱璃聞言,驟然轉過頭來,怒視著田令孜,那焚化一切的怒火,仿佛就要噴薄而出,要將田令孜這閹貨瞬間燒成塵灰一樣。 如此毫無掩飾的怒意、殺意,駭得田令孜腦袋一縮,渾身冷汗直流。 朱璃雖然為官不久,可自從走上這條道路,大半時間,他都在軍營、沙場中度過的,那一身血腥的煞氣,即便不刻意釋放,都能讓普通人渾身不自在,更何況是現在,他對田令孜已然生出了一絲殺意了呢。 朱璃頭也不回的走出皇宮,也宣告了田令孜招攬他的圖謀失敗。 正在朱璃、田令孜在皇宮鬧得不歡而散的時候,新任太子太傅、夏國公李思恭,他在長安城中強行霸占的一座府邸門前,來了一個渾身帶傷的黨項人。 戍守在府邸門前的黨項牙兵,立刻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留守在宥州的李仁祐,他是李思恭的親兒子,二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住李仁祐,焦急道:“仁祐郎君,你怎么了,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br> 李仁祐形象確實凄慘,衣衫襤褸不說,還渾身是血,他神情惶恐,面帶焦急之色,見到黨項族的牙兵,眼神振奮,似有如釋重負的解脫之光閃過,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把拉住那名牙兵的衣領,嘶啞著嗓音道:“快,快去,快去通知阿郎,就說,就說朔州朱璃麾下高肅,已經攻破宥州,徹底占領了河套,現在,現在夏、綏、銀、宥、鹽、靈等六州之地,已經,已經盡皆落入高肅之手,快......” 李仁祐似乎有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一頭栽在那名牙兵的懷中,就此昏了過去。 驟聞這個對于黨項人來說,不異于天塌一般的消息,兩名牙兵險些也一并暈了過去,要知道宥州可是黨項人的大本營,他們的妻女、親人全部都生活在那里,如今宥州告破,他們親人的處境就可想而知了,豈不是變成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任人宰割了,一想到這一點,就由不得他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