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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還知,皇帝和將軍互為生死至交,皇帝不畏關山險阻,只身前去蓬萊為將軍求得解藥,將軍獨自一人橫跨千軍萬馬,去往敵軍營帳救了皇帝。 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皇帝和將軍不只是伯樂與千里馬、舍命之交的關系,他們還互為鶼鰈、互為鴛鴦。 一聽到南桑的聲音,沙石的那股氣就已經消去了一半,剩下的全都化為了理性的思考。 “你怎的現在才回來?”沙石睨了他一眼,看他滿面風霜,眼帶血絲的模樣,又道,“又日夜兼程?你真當自己還年輕、身子骨硬朗?” 南桑摸摸鼻子,也不去管沙石這兩個顯得矛盾的要求。他討好道,“嘿嘿,年輕人再好,你還不是只中意我這個糟老頭子?” 南桑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他有一副十足的好相貌,怎么都不可能和糟老頭子這四個字扯上關系。南桑是混慣了的,沙石也聽慣了這些話不著調的痞話,他也沒什么其他表示,只是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南桑。 一見沙石這目光,南桑就慫了,只得無奈笑道,“遵命,小石頭!” 這幅耍寶的模樣,這些年來沙石見得多了。屋里伺候的人,早在南桑出現的時候就悄悄地離開了。這是這些年來的默契。陛下勤政不假,可一般時候,也不會批閱奏折到這么晚。所以呀,批奏折只是借口,誰不知道陛下是在等將軍回來呢? 南桑當然也是知道的。 他每次都會在信里說回來得很晚,不要等他??擅看?,他的小石頭都會等。他的小石頭呀,總是讓他又愛又心疼。南桑忽然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內心深處堆積的情緒。他彎腰把那封奏折拾起來,借著這個動作調整心緒。 撿起奏折后,本應該立即交給皇帝,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忍不住大致瀏覽了一下奏折里的內容。 打下天下之后,一般臣子會擔心功高震主,被卸磨殺驢。而他就慘了,不僅是手握兵權的驢,還是貧賤時結發的糟糠妻。那話本里說的一朝富貴,休掉上不得廳堂的糟糠妻的人比比皆是。 這些擔憂,都沒有發生。 這頭驢不僅好端端地活著,還升級成了金龍旁邊的鳳凰。 這些奏折,他都看得,小石頭并不在意。 他一見這封皮暗紋的奏折,便猜到了小石頭在惱怒什么事。明面里大臣們上的奏折,都是黃色的封皮。帶有暗色的封皮,必定是在各地部下的暗樁呈上的。 這些暗樁相當于一個隱藏的監察機構。朝堂上的大臣或許隱約知道有這么一個機構的存在,但沒有人知道有機構里的人有哪些。事實上,不是一個監察機構,而是兩個。這兩個監察機構互不相知。 “哎?!蹦仙=K于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心疼他的陛下。這次,他不再克制。他想,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作者有話要說: 1.祝大家六一快樂呀,小可愛們~ 2.當當當當!機械音的主人的身份揭曉——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的沙石!可惜沒有愛卿猜中,寡人準備好的小禮物就只好收回啦 3.唔,上一章有愛卿說想看番外,這樣吧,如果有想看番外的愛卿,把你們想看的寫在評論里,如果想看的人多,會考慮動筆的~ ☆、江山十八年04 江山十八年04 于是,南桑走到沙石身邊,張開雙臂抱住他,“你又瘦了?!?/br> 感受著身后胸膛里的溫度,沙石沒有說話。 “我這才出去一個月,你頭上又多了幾根白發。你還說我,你現在也不比當初年輕兒郎的身體?!逼仗熘?,也就只有將軍南桑敢這么教訓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了。 南桑教訓著,沙石也只得聽著。他們都不是當初那個年輕的少年郎了,在這些年的征戰殺伐中,他們的身體都落下不少暗傷。 “坐好,我給你拔掉?!?/br> 沙石席地而坐,南桑直身跪坐在他身后,解開沙石束好的頭發,然后借著燭光在滿頭青絲中尋找著那幾根扎眼的白發。 都說老虎的胡須碰不得,皇帝的頭發,也不是幾個人能夠動的。這世界上,能夠為沙石拔白頭發的,也就只有南桑一人了。沙石也只允許南桑一人。 燭火跳躍著,在他們的臉上投下交錯的明暗。 “你這些年,急于求成了?!蹦仙R贿吿糁^發,一邊和沙石交談。 都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沙石曾說,待到天下清明時,他便把這天下贈與他。 南桑笑著擺手,我要這天下作甚?我只要你。 沙石是信任南桑的,時常和對方討論政事。 南桑說他急于求成,是事實。他這些年,的確是在加快計劃??墒?,他除了加快計劃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呢?他們已經察覺了。 世人都以為,前朝皇帝殘暴荒唐,搜刮民脂民膏,導致朝代滅亡。這只是表面所見,等到他接手皇帝之位之后,他才發現,真正控制天下的,不是皇帝,不是朝廷,而是世家門閥,而是那些隱世貴族。 這些世家門閥,不是顯而易見的高門大戶,不是什么將軍侯爺。而是經過時間沉淀積累下來,跨過幾百乃至千年,歷經幾度王朝興衰的龐然大物。 那是藏在陰影里的怪物,那是一個隱形的掌權者。 只要這根子里的東西沒有被徹底摧毀,那所謂推翻前朝統治,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過些時間,過去的災難便會重復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