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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湳安市立第一醫院。 楊洪躺在床上, 一頭黃毛被剃掉了一半, 臉上一片青紅紫綠還沒有消下去,看起來像是開了染坊一樣,格外滑稽又可憐。 “艸,誰下的手?!被ū墼谂赃叡┨缋? 轉頭對蘇繁, “繁哥,洪子這次事,可不能就這樣完了?!?/br> 他沒說出來,楊洪這次,是為了幫蘇繁去盯梢那個湳附的妹子, 才被人給整了搞成這個樣子的, 蘇繁現在要是就撒手不管,也太寒兄弟心了。 蘇繁視線淡淡落在楊洪臉上, 沒什么反應。 “繁哥, 那個安漾, 根本不是看起來那種種乖乖女, 我那天跟著她, 看見她帶著一個男的回了家?!睏詈榭粗旎ò? 有氣無力,“我走路沒躲好,回頭被他看見了, 給打了一頓, 幸虧正好在七哥店旁邊, 他叫了車把我送給來了?!?/br> 蘇繁眼睛瞇了瞇,緩緩道,“和她一起的,什么模樣?” 楊洪費力翻了個身,“挺帥,個很高,和她很親密,安漾一路一直和他說說笑笑的……” 蘇繁臉色陰沉,“誰他媽的問你這個?!?/br> “他,他穿的是和安漾一樣的校服?!眹樀脳詈閺拇采习胫逼鹕碜?,“我沒照片?!?/br> 他激靈一動,“要不去找七哥,問問他網吧旁邊那個攝像頭開了沒有,開了可以去弄個視頻看看,應該都照到了?!?/br> 蘇繁臉色陰晴不定,忽然輕輕哼笑了一聲,他沒再看病床上的楊洪,起身,點燃了一根煙,夾在手指間,仍由它燃著,不久飄出一縷裊裊白煙。 小姑娘,長能耐了。 他唇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目光很陰鷙,煙被他掐滅,落在地上,鞋尖狠狠碾過。 * 班里調座位了。 因為之前兩個月了,原燃一直缺課,所以,再過來時,沒趕上調座位,加上身高原因,班主任就叫他暫時在后一排坐一坐。 原燃倒是無所謂,他視力極好,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清楚楚黑板和投影上最小的一行字。 他沉默著放下書包和書本時,旁邊那男生微不可查的顫了顫,隨后,拿著自己茶杯,水壺,連著屁股,一起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了一挪。 別惹他。 這是過了一個學期后,班里學生得出的共識。 余思航還在他前排,放學后,和個狗皮膏藥一樣,一直黏在他身后,追著喊,“燃哥,燃哥,你等等我啊燃哥?!?/br> 像是一頭撅著蹄子撒歡兒的小黃牛。 周圍人紛紛側目。 被這樣追了半程,原燃終于回頭,視線陰沉沉的。 雖然沒說話,但是意思已經百分百的表現出來。 再跟著,搞死你。 余思航忙頓下腳步,飛快剎車,停留在安全距離,“球賽啊球賽,下周?!?/br> “不去?!?/br> 余思航,“……” “班里妹子都要過去加油啊,燃哥,你真不去??!” 原燃沒說話,扭頭就走。 “誒,等著,安漾也要去啊?!?/br> 難道燃哥能放任她這樣去給別人加油?不能的吧。 他總覺得燃哥和軟糖好像有點什么。 這段時間,燃哥一直不和他們一起留下打球,余思航覺得怪怪之余,總有那么一絲不甘心,覺得燃哥是不是在外面被那個野球場勾走,不和他們打了。 但是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跟蹤原燃,只能蔫答答的回了家。 回家時余媽正在炒菜,頭也不回叫他出去超市買包鹽回來。 余思航隨便去路邊店里買了一袋,正要往回走,轉眼瞥見路前面,有倆人身形好像有點眼熟,好像穿得還就是他們湳大附的校服。 余思航拎著鹽,偷偷摸摸跟著,一看,眼睛都差點沒驚得掉出來。 燃哥和軟糖并肩一起走著,安漾仰臉和他說著什么,笑得甜甜的。 燃哥手里居然還拎了一個袋子,看起來挺沉的,最上面,露出了一根……蔥? 這么居家的么? 余思航當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回想起原燃當時的神情,越想就越覺得不好。 “那不是軟糖?”余思航剛說完這句話,忽然一拍大腿,盯著不遠處就大叫,“旁邊還有個不認識的男的?!?/br> 順著他的視線,原燃也抬眼看向不遠處。 林宴。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過年時,和她一起,在電話里聽到那個男人聲音。 她和他一起過了年。 所謂的青梅竹馬。 安漾似乎正在和他說著什么,唇畔帶著笑,林宴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燃哥,我和你說,那種小白臉最招妹子歡迎了?!庇嗨己竭h遠看著,“還戴個眼鏡,裝斯文,就會過來勾引一些小meimei,妹子嘛,就喜歡盲目崇拜這些比自己大的人” 少年視線已經陰沉了下去。 * 安漾這段時間,都沒有再感覺到過如影隨影的視線,加上有原燃一起,每天放學路都走得很是安心。 原燃還沒出來,安漾習慣性的留在校門口,等他幾分鐘。 沒出校門,安漾在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愣了愣,“宴哥哥?” “軟軟?!绷盅缫谎劭匆娙巳褐械乃?,也沖她招手。 “宴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來了?來接希希的?”安漾彎唇沖他笑。 林宴點了點頭,笑道,“也不全是,老師叫我過來接一下你,晚上一起出去逛逛,順便外面吃個飯玩玩?!?/br> “欸?”安漾完全沒想到這茬。 “他說自己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時間回來陪你,我負責的部分正好做完了,老師就叫我過來,說帶上希希和你,一起出去吃個飯玩玩?!?/br> 林宴輕輕揉了揉安漾腦袋。 高高瘦瘦的少年出現在了安漾身后,沉著臉,視線里的敵意顯而易見。 林宴忽然被隔開來,有些詫異,抬眼看清他的臉,“你好?!?/br> 林宴認出他來了,雖然每次見到他時,這少年都沉著臉。 一如既往的陰郁又孤僻。 林希很快也出來了,“哥?!彼d沖沖的沖林宴揮手。 “軟軟?!?/br> “原燃?”扭頭看清旁邊人時,林希聲音拔高了一個度。 想起安漾和原燃的關系后,忙捂了嘴巴,扭頭四處看了看,幸虧周圍沒同學。 四人都沉默著,一起走出校門。 “原燃,你要一起嗎?”安漾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問。 她知道,原燃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尤其在有這些不是很熟的人的時候。 四人坐在一起,安漾覺得自己簡直快窒息了,第一次吃這么一頓難捱的飯。 原燃吃相很好看,吃飯時,一句話都不說。 和在家里時,那種可以被她隨意揉頭發的懶洋洋模樣,簡直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軟,隔壁班的林潔茹,今天又和我問燃哥聯系方式了?!彪x開餐廳后,林希放慢了一點腳步,和安漾肩并肩走著,“都連續不屈不撓來了三四了,你知道他qq或者微信號嗎,能給么?” 安漾輕輕搖了搖頭,“他沒有?!?/br> 只有電話號碼,但是,安漾也不覺得原燃會樂意讓她把電話號碼隨便散發出去。 “行吧?!绷窒S行┻z憾,卻又似松了口氣,“那我這樣去告訴她,燃哥桃花也是真的多,這周都第幾個了?!?/br> 還有不少被他直接嚇回去的。 安漾抿著唇,說不好心里什么感覺。 原燃對這些好像都不感興趣,比起談戀愛什么的,他對吃甜點和睡覺,興趣大得多。 前段時間,林希之前說和原燃長得像的那個偶像,演了一個青春愛情電視劇,林希邊看邊尖叫,說好帥好帥。 安漾才發現,那演員眉眼,居然真的和原燃一丟丟相似。 她當時就覺得心情非常復雜,她完全不能想象,有哪天,原燃也會有這樣和別人接吻牽手約會的樣子。 “我也是,我一點不想讓我哥談戀愛?!绷窒5故且桓狈浅D軌蚶斫獾臉幼?。 安漾,“……”可能,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四人一起走在路上,原燃面無表情的,一路無話,走在安漾身旁,林宴被隔得很遠,只能和林希走在一起,原本預定要一起出去玩的,這下計劃也都破產了。 四人一起沿著街道步行回家,路上,路過一個射擊店子,老板似乎正在關門,準備收攤了,林希腳步放慢了。 “最后一樁關門生意了,美女玩嗎?給你打八折?!彼娏窒K坪醺信d趣,忙給自己招攬生意。 林希一蹦三尺高,“哥哥哥,我想要那個?!?/br> 林宴很寵meimei,走近看了看,“行吧,幫你試試?!?/br> “那軟軟,你想要哪個?”他問,“我幫你們一起打了?!?/br> “宴哥,你先幫希希打吧?!睆男∫黄痖L大,安漾還是對他水平有一點數的。 林宴扶了扶眼鏡,端起槍來,屏氣凝神。 ……啪,啪,啪。 安漾林希林宴,“……” “算了,你把我家打破產了估計也拿不到?!睅状蜗聛?,林希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撥開林宴的手,“你不如讓我來?!?/br> 安漾,“……”= = 她覺得林希水平和她哥哥也就是五十歩笑百步的區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她抿了抿唇,扭頭看向原燃方向。 少年神色很淡漠,手抄在校服兜里,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似在看這邊,又似沒看。 她記得,原燃視力很好,玩這種游戲,應該有些優勢吧。 雖然他可能也沒有怎么玩過這種,比如上次和她一起去游戲廳,安漾記得原燃說是第一次玩娃娃機,也是第一次進游戲廳。 不過,碰碰運氣,不行的話,當是讓他試試新游戲,開心一下,也挺好的。 少年接過她遞過來的槍,沒說話,在手里輕輕掂了掂,似乎是在適應重量。 隨后。 他瞇了瞇眼,薄唇微抿著,依舊是平時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但是,手非常穩,手指長而有力,沒有一絲多余的顫動。 槍響,氣球破碎的聲音,聲聲清脆。 老板,“……” 旁邊三人都目瞪口呆。 “小兄弟,你看,你要哪個,自己選一個吧?!?/br> 原燃看向一旁安漾。 安漾有些猶豫,原本,她是打算讓林希先選的。 “沒事了,你哥打的,給你吧?!绷窒]p輕拽了拽她袖子,一聳肩,“誰叫我家那個那么辣雞?!?/br> 林宴,“……” “最上?!痹伎戳艘蝗?,面無表情道。 老板臉一下都黑了,那是他店里的鎮店之寶,最大的一個毛絨熊,姜黃色,打著米色絲結,有兩個好看的小黑豆眼睛,面料很上乘,是他為了招攬生意,刻意花了大價錢進貨的。 “小哥,我給你三個小的,不要這個了好嗎?” 原燃沒理他,看著安漾方向。 安漾仰臉看著那個毛毛熊,眼睛閃閃發亮。 女孩子都喜歡可愛的東西! 一個最大的可愛不是三個同樣重的普通毛絨就可以抵押的! 而且,這還是原燃給她親自選的。 四人在路口分手。 安漾和原燃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巨大的毛絨熊,安漾抱著,都差點看不到前方。 她個頭小,手不長,抱著這個大熊時,臉都被遮了一大半,小手費力的環著那只熊,走路都搖搖晃晃了起來。 直到手指忽然被人握住,安漾怔了怔,穩住身子,手里毛毛熊已經被接了過去 男生手長腿長,抱著那個毛毛熊,毫不不費力,絲毫也沒有被遮攔視線。 不知道為何,感覺那毛毛熊到他手里,好像都小了一圈。 “謝謝?!卑惭L長出了一口氣,小鹿眼睜得圓圓的,手背在身后,步伐輕盈的走在他身旁。 加上上次的布偶貓,原燃好像,送了她好多禮物了,她是不是該也給他一些什么回報? 原燃靜靜看著她。 似乎,應該是,開心了,被他略微取悅到了么。 少年抿了下唇。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所以,不要再對別人笑。 他神情緩和下來了,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安漾能看出來,原燃心情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 安漾偷偷看他表情,唇角彎了彎。 這段時間,安漾覺得他精神一直不好。 有時候,自己和他說話時,他都像是在出神,白天,睡覺時間也越來越長了,即使如此,卻也還是沒睡飽的樣子,眼下那片淡淡的青色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消褪。 似乎也瘦了,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正常的抽條,比起之前,食量似乎也下降了。 說實話,她很擔心。 * 太陽xue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道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的記憶。 夢里的女人面容模糊,披頭散發,舉著一把刀,他被抵在墻上,動彈不得,無論怎么掙扎都沒有用,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赫然是幾歲小男孩的手,不及現在的一半大,稚嫩無力。 再到后來,記憶模糊了。 再醒來時,他眼睛沒事,只是眼角被劃傷,流了不少血,和n那個女人一起被送進了醫院里。 他看見了自己,夢里的,另外一個自己。 原燃緩緩睜開眼睛,背脊一片濕冷,額發也已經被汗濕,他緩緩撐起身子,把身上衣服脫下,進了浴室,水溫調到最冷,從頭到尾,把自己沖了一遍。 冰冷的水沖下,灼熱發昏的頭終于有了一絲涼緩下去的跡象。 房間帶的浴室有鏡子,他之前幾乎沒有用過。 但是此時,原燃扯過一條干凈毛巾,將水霧氤氳的鏡子擦拭干凈,他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 一張蒼白得像鬼一樣的面孔,右眼下,那道淺淺的白色疤痕還在,提醒著他,不是夢,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 少年薄唇扯出一絲譏諷的笑。 就那么丑,那么招人嫌么。 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一樣,那種冰冷嫌惡的眼光,從他有記憶起,一直如影隨影,小時候,他考了滿分,拿著獎狀興沖沖怕跑回家時,白念芳把那張薄薄的紙片當著他的面撕成了碎片。 他性格一天比一天沉默,越來越孤僻。 后來,住進那間房子之后,好像,最長時間好像有過一年,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第二年時,他幾乎都以為自己要失語。 隨手扯過一件干凈衣服套上,少年打開門,走到走廊上。 從他從京城回來后,這段時間,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好在,現在還只是一直維持在做噩夢的階段。 客廳里靜悄悄的,亮著小夜燈昏黃的光。 這里是湳安。 安家。 有她在的地方。 時間是凌晨三點,房子里黑漆漆的,木質走廊很冰涼,只聽到大廳大鐘滴滴答答走著的聲音。 少年停在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前,手落在了門把上。 隔著一扇門,他知道,她在里面。 現在,時間是,凌晨三點。 腦海里回了幾分理智,握著門把的手緩緩松開來。 幻想著她。 幻想她發上馥郁的甜香,抱在懷里時,軟軟的觸感,纖細柔軟的手指,落在他面頰和黑發上時的感覺。 氣息慢慢均勻。 少年安心在門口坐下,緩緩閉上了眼,漆黑的碎發垂下,遮住了精致而略顯陰郁的眉眼,睫毛濃長,陰影拂落在蒼白的面孔上。 涼薄的月光從窗內落入,落在光華的木質地板上,月華如水。 ※※※※※※※※※※※※※※※※※※※※ 燃燃:(……什么時候,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抱著媳婦一起睡?) 蘇繁小妖精很快要迎來主場和退場了,搖旗!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是李道京本人、復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柒玖、果子糕星球、忽咕忽咕、周菇涼 10瓶;youlostm 9瓶;悄悄小朋友超酷 3瓶;nile、寶寶、19896546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