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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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怕別人偷聽隱私,兩人沒聊天,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回答店員詢問:水溫如何,抓揉力度怎樣,等等。 一個是中短發,一個得避開傷口,最后耗時差不多。 店員給尤晏擦半干頭發,小聲說:“她睡著了?!?/br> 尤晏被店員扶著脖頸起來,輕搖她胳膊,“jiejie——” 馮師延如夢中抽搐,眼睛惺忪睜開。 “洗完了?!迸鲁车剿频?,尤晏聲音特別輕。 馮師延笑笑,“我都不知道我睡著了?!?/br> 理發店前有一小段臺階,出了店門,尤晏岔開一級臺階堵到她眼前,稍稍下蹲,反手后攬,扭頭道:“我背你?!?/br> 馮師延困惑側頭。 尤晏說:“你困了,不是?” 馮師延笑道:“一會回去又得洗頭?!?/br> 尤晏保持姿勢,雙手跟魚鰭一樣游了游,咋呼咋呼道:“快上來,沒時間解釋了?!?/br> 馮師延蹦跳上去,尤晏兜緊了往上掂,用轎夫腔調道:“坐穩了,出發了——” 馮師延問:“不用投幣嗎?” 尤晏稍稍扭頭,“對哦?!?/br> 馮師延摟緊他脖子,沉下腦袋啾他一下,“投幣了?!?/br> “好咧——” 尤晏步伐穩當下樓梯,往家的方向走。 馮師延忽然說:“投幣之后是不是有音樂?” ……當他是搖搖車呢。 “音樂么,還不是小意思?!庇汝糖迩迳ぷ?,起調唱道,“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馮師延咯咯笑,輕擰一下他耳朵,“換一首?!?/br> “凼凼轉,菊花園,炒米餅,糯米糯米團——” “這首好?!?/br> “好就追加一個幣?!?/br> 馮師延又倒吊腦袋,給他一吻。 尤晏哼唱完一曲,馮師延挨在他肩頸,像聽搖籃曲。 “原來一米九的視野是這樣?!彼鋈煌χ毖?,視線高出尤晏頭頂,“現在有兩米?!?/br> 尤晏說:“高出是不是空氣特別好?” 馮師延又佝腰靠回去,重重嗯一聲。 “我小時候不愛喝奶,后來初中補上已經無濟于事,長不高了?!?/br> 尤晏說:“原來你對牛奶的執念是這個?!?/br> 馮師延說:“不然你以為以形補形嗎?” 尤晏投降般語氣,“……我什么也沒說?!?/br> 馮師延說:“我也不用補。高中舍友還喜歡叫我‘馮大師’?!?/br> 尤晏放棄送命題,“我什么也沒說!” 馮師延讓尤晏在樓宇門前放下她,尤晏起先還想彰顯“猛男特質”,死活不從,她說一句“留點力氣一會用”,他才妥協。 到家后,馮師延仔細戴上浴帽,防止紗布濺濕,等人出來又重新清理一次傷口。傷口血痂凝固,不用再敷紗布。 馮師延在桌前收整醫藥箱,尤晏兩手撐桌沿,困住她。 “你要給我‘培訓’了嗎,馮、老師?” ……想起剛才的“馮大師”,尤晏差點笑場,生生憋住的笑容更能透露雀躍的內心。 馮師延笑著看一眼他傷口,“不怕傷口崩了?” 尤晏下意識要拿手檢驗,好像傷疤癢忍不住撓似的,馮師延給他半路攔住,“別碰到……” 尤晏說:“又不用腦袋運動?!?/br> 馮師延說:“那我在上面?!?/br> 尤晏:“……也不用這么體貼我?!?/br> 馮師延合上醫藥箱蓋子,扣上搭扣,轉頭跟他說:“你等我一會,我穿上次那套衣服給你看?!?/br> 尤晏卡殼片刻,尋思哪套衣服。 想起來后,覺得今晚鼻子可以泡血酒了。 那哪是什么“衣服”,就幾片可憐的蕾絲布,拼起來還沒他的一條內_褲大。 馮師延穿著上次照片那套“衣服”出現在門框,手中多出一根仙女棒:細長的一根,像教鞭,頂頭綴著一只蝴蝶結和絨球,白色,blingbling的。 尤晏哇一聲,笑著扔開手機,兩手后撐在床單上。 “仙女棒?!?/br> 馮師延糾正,“魔女棒?!?/br> 想起她短視頻平臺的id,尤晏順從地修正,“魔女棒?!?/br> 系著蝴蝶結的絨球輕挑他的下巴,絲癢絲癢的,跟雪槍尾巴尖掠過似的。 絨球沿著喉管游$走,叩門般輕敲那顆山楂果,喉結應激性滾了滾,兩顆差不多大小的球像湊一起交談。 往下滑,絨球在鎖骨中間的寶石窩小小住了一會,打轉輕撓,給尤晏的咯咯笑顛動,一顫一顫的。 她使壞地敲兩下那兩顆看見就想按平的紅豆釘,尤晏終于受不住癢抓了抓——自從確認關系后,他好像激活另一種親$密模式,在馮師延面前落拓自在起來,去年暑假洗澡出來,還會規規矩矩穿睡衣,現在跟自己在家一樣,一條褲_衩混江湖。 他不服輸地揚起下頜,“我也有‘魔鬼棒’?!?/br> 馮師延愣怔一下,下意識往他的“倉庫”看去,可不挺魔鬼的。 尤晏:“敢說不是?!” “是?!?/br> 她不禁噗嗤一笑,尤晏那點想調戲人的淡定也繃不住,受她感染笑起來,旖旎被歡笑驅散,剩下只有他們才能懂的隱秘的快樂。 如果他們在為做而做的成$人片,這樣的笑場鏡頭會被導演咔擦;只有在有感情做支撐的情$色片,此時此刻才具有意義。 就如現在。 “魔女棒”擱置一旁,他們向彼此打開自己的全世界。 重合的兩個人像訂書機,時而壓出幾顆釘子,時而打開成鈍角。 旖旎重新復位。 魔女依然魔女,魔鬼還是魔鬼。 倏然間,撓門聲漏進來,摻雜幾聲悲嗚的貓叫聲。 兩個人才想起家里還有一只貓。 雪槍被關門外了。 委屈巴巴,像極前不久只能看照片不能看現場的尤晏。 馮師延和尤晏在昏暗里對視一眼,又低低笑了。 …… 后來,魔鬼不再魔鬼,魔女也做不成魔女,“魔女棒”變成逗貓棒,雪槍被放進來,追著那只絨球搶籃板。 馮師延趴在床邊逗貓,尤晏支頤側臥,手掌搭在她脊背,像隨意撫琴。 尤晏問:“每天兩地跑,忙得過來嗎?” 絨球頓了片刻,馮師延說:“還好。我不愛逛街,衣服日用基本網購;也不喜歡追劇,最多在吃飯時看農業和社會與法頻道,每天無形節省許多時間。而且,男朋友不在身邊,周末基本沒安排?!?/br> 說到“男朋友”,她轉過頭,笑著看他。 尤晏忍不住湊過去親一下她鼻尖。 馮師延笑著說:“有些中年男人頭銜一堆,公司無數,還有時間性sao擾、出軌、犯罪。大家都是24小時,我這才三四條線程,小巫見大巫,還需努力?!?/br> 尤晏琢磨她的線程:學業,事業,朋友,他應該算一條——情人。 他欣喜又慚愧,“跟你一比,我好虛度光陰?!?/br> 一不留神,“魔女棒”給雪槍拽走,馮師延索性不管。 “你好好學習,還有申請學校?!?/br> 一提及留學,他們的異地戀仿佛陷入死循環,看不到解開的結點。 氣氛凝滯片刻。 馮師延不得不說回前頭,“我這個小打小鬧,跟路弘磊閑時開酒吧一樣——嗯,姣姣告訴我的——他是托專人管理,我親力親為而已。要是做不下去,還不至于賠得傾家蕩產——” 尤晏說:“不會做不下去的?!?/br> “現在行業發展成熟,雖然每個崗位都有對口的專業人才,按道理我學好育種就可以了。但是有機會我還是想了解和參與農業的所有流程,體驗不同的生活。就算我學會開農機,以后用不上,坐上去那一刻我還是很開心?!?/br> 尤晏半開玩笑說:“那我以后不進工廠修機器都對不起我的專業了?!?/br> 馮師延笑著輕推他一下。 “不過,我是去體驗生活,真正的農民在混生活。當我用上‘體驗’這個詞時,我并沒有真正陷入困境。我沒有跟你說過吧,我學這個專業有兩個目標,一是提高小麥畝產,二是帶領農民朋友脫貧致富。我很開心,我已經在路上了?!?/br> 尤晏只在小學時候聽人談過理想。那會的夢想大膽又綺麗,虔誠又絢爛,誰也不甘于平凡。隨著年紀漸長,很少有人再談論,或意識到巨大鴻溝,直接放棄,或默存心里,羞澀不敢言。 尤晏第一次碰上理想主義者,這一次馮師延眼中璀璨如星。 理想多么可愛又珍貴,當她不懼冷嘲熱諷,掏出與他共享,他已經被容許進入她純粹的精神世界。 但馮師延又并非自吹自擂的理想主義者,她還是個實干家,如她所說,她已經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