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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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日久見人心,只有危難之時,才能瞧清哪些人待他真心實意。 他與方琦感情甚篤,對于方琦愿意一夜照顧他,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沒有想到,他娶回來后,待她百般不好的妻子,居然這個時候也愿陪他共患難? 容悅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妾身常居后院,只識得一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管如何,妾身都會一直陪著夫君?!?/br> 被子下,羅玉畟手握成拳,看著容悅堅定的神色,心下微動。 容悅眸色不著痕跡地閃了閃,上前兩步,甚是難受地紅了眼,半伏在他身邊,仰頭看著他:“夫君,妾身會一直陪著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br> 她眸子灼亮,稍看一眼,就好似印在心底,這副模樣,任是哪個男人看見都要心軟上幾分。 羅玉畟也不能免俗,他動作微僵,緩慢抬起手,落在她頭頂,面上陰沉之色漸漸散去,幾不可察地應了聲。 容悅微低下頭,眉頭卻是因他的動作而皺起,轉瞬即逝。 羅玉畟肯配合之后,院子的奴才伺候起來便覺得舒心了很多,大大松了一口氣。 午膳后,下人端著湯藥進來,容悅親自伺候著羅玉畟服藥,羅玉畟即使不喜,也皺著眉頭喝下。 烈日炎炎,他額頭溢出幾分汗,容悅心疼地皺眉,扯著手帕為他擦了擦汗。 兩人靠得極近,羅玉畟好似聞見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分清香傳來后,他覺得身子似是都好上了些許。 若是容悅知道他的想法,也只是會笑笑,銀翹本就是治療風寒的草藥一種,如今他的癥狀和風寒極其相似,因此聞見銀翹的味道,覺得舒適了些,那自是正常不過。 不過,一時的舒適罷了。 等到疫病的征兆爆發,他怕是再也感受不到此時的舒適了。 做好這些之后,她沒有絲毫異樣地退后一步,將他身邊的錦被掖了掖,輕聲細語,極其溫柔:“夫君,休息會兒吧?!?/br> 羅玉畟在她要站起身的時候,突然握住她的手,容悅身子幾不可察的一僵,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分不解和疑惑:“夫君怎么了?” 她忙得半日,半分不假人手,額頭溢出涔涔香汗,面色微紅,發髻散了兩縷垂在耳邊,淺淺梨渦掛在臉頰,溫柔朝人笑著,卻是無端讓人心動,仿似在人心底輕撓了下,酥癢片刻,忽地就能生出一般沖動。 至少此時,羅玉畟就是憑著一股沖動拉住了她,卻在張口時,恍然不知自己想要說什么,腦海閃過周方琦昨夜困倦的模樣,他手似被燙了下,猛然放開她,別過頭去,道: “無事?!?/br> 容悅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子,垂眸看著他,眉間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輕諷,不露痕跡,她聲音依舊溫柔:“那妾身就守在一旁,夫君安心休息吧?!?/br> 在羅玉畟應下后,她退了幾步,玖思上前去扶她,兩人到了外間,坐在椅子上后,容悅才微微放松。 做戲一日,也讓人覺得十分疲累。 可是看著羅玉畟不適的模樣,又偏讓人覺得興奮,情緒交織在一起,容悅此時真心覺得些許乏意。 玖思站在一旁,想著剛剛羅玉畟那滿臉糾結的模樣,心底輕呸一口,真當自己是個香餑餑,誰都想要上前咬一口一樣。 她心底顧忌這里是羅玉畟的院子,沒有敢發牢sao,就連面上神色都不露一分異樣。 半個時辰后,羅玉畟醒來,容悅才進去扶起他,周方琦就已經出現在了房間里。 容悅神情微頓,面上神色瞬間寡淡下來。 羅玉畟瞧見她的神色,心底有片刻不是滋味,有些些許不自然,唯獨周方琦此刻擔心羅玉畟,根本不去管容悅。 他一人照顧羅玉畟,晝夜不停,□□乏術。 未必是對容悅不在意,只是此時,他卻是當容悅不存在。 說到底,最終還是因為羅玉畟,而選擇退讓了一步。 羅玉畟心底莫名有些心虛,避開了容悅的手,容悅微頓,勉強扯了扯唇角,在聽到羅玉畟好似關心的一句:“夫人累了一日,早些回去休息吧?!?/br> 容悅咬了下唇,死死低著頭不去看他,聲音似染了些濕意,若無其事地應了下來。 在走出房門那一刻,容悅就聽見周方琦擔心的聲音,她面色微淡了下來。 這夜里,她不知男人今日會不會來,在沐浴之后,并未急著入睡,點了一盞燈燭擺在案桌上,她披著外衫,靠在軟榻上,翻著醫書,腦海里細細地回想著今日的事情。 忽地,從窗戶外吹進一陣冷風,腰間就被人攬在懷中,容悅低聲驚呼,抬眸看去,男人身上帶著些寒意,身形寬大,兩人并肩擠在一張軟榻上,顯得有些狹窄。 厲晟今日換著一身清凌凌的黑色錦衣,玉冠束發,棱角分明,隱帶鋒芒,他眉眼微沉,似是有些不悅,眸底染上一絲薄涼,屋里氣氛莫名壓抑了些,讓人心底難安。 容悅還未來得說話,便瞧見他這副神色,頓了頓,遲疑地問:“侯爺不高興?” 厲晟并未說話,只是看著她。 容悅抿唇,不知自己怎么惹了他不悅,心底茫然,面上也就帶了幾分。 厲晟氣悶,壓下心底那絲莫名情緒,沉聲問她:“為何不同本侯說,你去照顧羅玉畟一事?” 容悅啞然,沒有想到他是因為這不悅。 她頓了頓,斂下眼瞼,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那侯爺認為,府中除了我以外,還會是誰去照顧他?” 厲晟一頓,看著女子安靜的臉龐,心底不知泛著什么情緒,有些澀,有些心疼。 他不知該如何去表明自己的情緒,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曉,自己不喜她去照顧那人,因為那人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他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可如今,他才發現,其實,他的確心胸狹窄。 可眼前人說的沒錯,除了她,又能是誰呢? 不管是去難民處施粥,還是疫病爆發,第一個將她推出來,這時羅玉畟染病,她身為他的妻子,照顧他,更是名正言順。 這般明顯的道理,只是他一時未能想破,竟還險些沖她發脾氣。 厲晟倏然軟了態度,僵硬地伸出手將她摟得緊了些,埋在她肩膀處,蹭了蹭她臉頰,遮住自己情緒,莫名聲音有些?。?/br> “阿悅,你去照顧他,本侯心中甚不悅?!?/br> 似含著半分委屈,讓容悅有些恍然,險些覺得自己做了太過分的事,她動了動嘴唇,有些不知說什么。 半晌后,她低著頭,將自己的手塞進他手中,在男人詫異抬頭看他時,她顫著眼睫,聲音低細得有些聽不清: “日后,我先同侯爺說,可好?” 她不知該如何同他相處,可是兩人之間相處本就該互相理解,沒有一昧的退讓和付出,他既然愿意先軟下態度,她自是也心甘情愿退讓一步。 厲晟眸子微亮,似有笑意一閃而過。 她仰起臉,直直看著他:“侯爺心底可好受些?” 厲晟望著她灼亮的眸子,忽地覺得心生一絲疼意,又軟地一塌糊涂,低低嘆了口氣。 她怎就生地一副這般性子? 瞧著堅韌,實際卻溫軟至極。 他縱使再不悅,可明明在其中最受委屈的人該是她才對,她何須軟著語氣退讓? 他將人摟在懷里,輕輕貼了貼她額頭:“罷,你照顧好自己便可?!?/br> 總歸靖王殿下即將入京,她本就委屈,萬不該再被他冷待,這般情景,不會再多久的。 容悅不知他怎么突然變了態度,那絲疼惜聽得她有些茫然,卻是乖巧地靠在他懷里,知曉他話中意思是為自己好,忙忙點頭應下。 當夜,厲晟心疼她忙累一日,并未碰她,只是輕摟著她入睡。 隔日離開時,天色依舊未亮。 兩個院子雖然并不遠,可這般入夜來,天未亮離開,也十分折騰,可厲晟偏又樂在其中,倒不曾覺得絲毫麻煩。 因著照顧羅玉畟,容悅就沒有再去平輿街,不過她也聽說,平輿街那邊的狀況已經漸漸穩定了下來。 就在這時,傳來消息,周方琦病倒了。 容悅聽說這個消息后,并未覺得驚訝,要知道,在羅玉畟病癥并未顯露出來時,這二人可是日日廝混在一起的,更別說,在這之后,周方琦更是有空閑就在照顧羅玉畟,若是他并未有事,那才令人稀奇。 因為這事,前院里伺候的奴才越發人心惶惶,周氏也多次看望羅玉畟,可這滿府都還要她cao勞,并不能日日守在這兒,更何況,府上還有一位懷了身子的畔昀,少不得分去她一些心思。 羅閆安是因為得了靖王殿下要去梧州城的消息,并未去過前院一次。 是以,現在造成的局面就是,容悅需要日日守著羅玉畟。 回院子的時間,自然就晚上了許多,惹得某人心底暗生不悅,對于羅府又記上一筆。 容悅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也每日疲累,通常都是回到院子,洗漱之后,就躺在男人懷里睡過去。 厲晟看著她眉尖細蹙,乏意顯然的臉龐,眼底閃過一絲心疼,縱使鐵打的身子,也不可能這般每日忙著,更何況,那日太醫還說過,她的身子需好好休養。 他將錦被蓋在女子身上,稍有動靜,就見女子有些不適,朝他懷里鉆了鉆,當下,厲晟就僵著身子不敢再動。 這些幾日下來,厲晟忍不住地說了一句:“整個府邸上下就剩你一人了?” 倒不是氣她,只是因為心疼而遷怒。 他同苦行僧一樣,日日佳人在身旁,因為心疼不愿碰她,旁人倒好,日日讓她白著一張臉回來。 厲晟心底不悅,第二日在城主府就帶了些出來,陰晴不定地,更是針對了羅閆安幾次。 祁星帶著軍隊,不知繞了梧州城轉了幾圈。 梧州城上下滿城官員,被他交代下來不少任務,更有不少人,被他派去平輿街安撫民心。 若是羅閆安露出一點不滿的態度,他就斜著笑,靜靜地看著他,讓羅閆安什么話都不敢說,全部憋在心底。 他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不舒坦,就要旁人都陪著他一起不舒坦。 第36章 容悅并不知道厲晟的動作。 她每日到前院去, 羅玉畟情緒前幾日尚好,直到五六日過后,他身上開始起了紅疹, 幾乎是一日的功夫, 那紅疹泛白, 爆出膿瘡,他往日一張俊俏的臉上也不可幸免, 瞧上去, 既令人心驚, 也覺得幾分惡心。 容悅一直在前院, 眼睜睜地瞧著他的變化, 忍不住地顫了顫眼睫,不著痕跡地別過頭去。 周氏來見過一次, 被刺激得半癱軟了身子,不敢多瞧,哭得不能自已。 經過大夫的診測,需要將房門窗戶都關上, 不得給羅玉畟通風。 剛聽見此話,容悅就輕蹙了下眉尖,不過她卻什么都沒說,不過兩三日, 屋里的氣味便十分難聞,刺鼻讓人心底直犯惡心。 玖思反胃地白了白臉,容悅立刻讓她出去, 怕羅玉畟被她的反應刺激到,直接拿她出氣。 這些日子,羅玉畟的性子越發陰晴不定,院子里被伺候的下人少有不被罰的,就連容悅也挨了幾次斥聲,只不過,她都只是紅著眼,任由羅玉畟怎么罵都不走。 今日又是如此,她用帕子輕輕沾著藥膏,涂抹他身上的紅疹上,似是動作微重了些,直接讓羅玉畟怒得揮開她的手:“你是要疼死我嗎?” 容悅一時不查,半跌倒在地上,再聽他的斥聲,終是忍不住地哭了出來,雙手捂著臉,伏在地上低低泣著,發髻被盤起,玉簪插在中間,身子輕顫,落了一縷發絲,讓人止不住地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