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安國公府表姑娘的及笄禮上竟然突如其來的迎來了圣上旨意,眾多賓客面面相覷了一瞬,忙不迭的便就跪了一地,一時間偌大的庭院中鴉雀無聲。 而接下去太監宣讀的圣旨內容,更是讓許多人都暗暗抽了口冷氣—— 大夏天子段銘啟,御筆親書,大加贊賞衛氏晚晴之女紀清歌在白海時曾立下的功績,如今逢其笄禮,特封紀氏清歌為元貞縣主,賜食邑五百戶,采邑清河縣。 ——元貞縣主! 這一道圣旨聽得就連衛家人都愣了。 這樣的封誥,在前周的時候是只有受寵的皇族宗室之女才有的殊榮,且就算是前周,也并不是任意一個姓裴的就能受封縣主的,而大夏建朝時日尚短,迄今為止都還根本沒有縣主縣君的封誥,紀清歌竟然是大夏第一位縣主。 而且她還不姓段! 跪在不遠處的燕錦薇雙手指甲都刺入了掌心——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女,她憑什么?!她憑什么???! 就連柳初蝶都不由悄悄抬頭望了一眼紀清歌的背影,心中不知是酸楚還是嫉妒,視線內跪在當庭正中的窈窕少女纖細的背影在眼中漸漸模糊了形狀,柳初蝶悄然低頭,不敢讓人看到她眼中的淚意。 這樣的一道圣旨,聽在今日衛家眾多來賓的耳中,不啻于是一道驚雷,原本不少人心中多少還對紀清歌這個商賈出身、且紀家又已經獲罪的閨閣女兒心存了幾許輕視,雖然他們已經無人不知靖王心中屬意這個姑娘,但在此之前,靖王正妃這個位置到底是誰的,各人彼此心中都有不同的說法。 畢竟世人眼中談婚論嫁的話,最要緊的還是門當戶對。 不論衛家這個表姑娘人品相貌再如何出色,到底出身還都是太低了些。 即便有著衛家拼命捧她,她也終究不姓衛,若是婚配的話,普通人家也還罷了,畢竟背靠國公府,可是若是靖王……商戶之女到底還是身份低微,一個側妃,已經是頂天的榮耀。 但現在這一道圣旨當頭而下,已經擺明了就連大夏天子都對這個商戶女贊譽有加,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半個人膽敢再揪著紀清歌的出身來說長道短了。 紀清歌自己心中更是難免震驚,雖然早在剛從江淮入京的路上,段銘承就已經跟她說過,朝廷定會褒獎,但她不是已經收到過帝后二人的召見和賞賜了嗎?如今這怎的…… 她哪里能想到,這是千秋壽宴上燕錦薇跑來無端鬧了一出引出的結果,口口聲聲身份低賤,這樣的言辭傳到向來對自家人極其護短的天子耳中又怎么會不生氣? 雖然彼時的皇帝陛下守在皇后身邊并未目睹始末,但昭陽殿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后可都是有宮人一五一十的老實回報上去的,原本就對大長公主那一家子都不怎么順眼的皇帝陛下聽說此事之后,當場就擬了這一道圣旨,只不過平白的不好下發罷了,就只等著今日笄禮,算作給他的弟媳婦添一道光彩。 明黃的圣旨宣讀完畢,被小心的重新卷起,紀清歌正準備接旨,卻見宣旨太監笑吟吟的說了句:“不忙?!?/br> 隨后一伸手,便又捧過了另一卷圣旨在手。 ——怎么還有? 此時唯有安國公府眾人心中明悟,秦丹珠更是記起當日靖王曾說過的那句請旨賜婚,眼底便浮起了笑意。 ——奉天承運,元貞縣主紀氏清歌,恪恭久效于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咨爾某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脀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嫻于禮,敬凜夙宵之節、靡懈于勤。朕與皇后躬聞之甚悅,茲特以指婚靖親王,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如果說先前那一道敕封縣主的圣旨已經讓前來觀禮的許多人家都暗自咋舌的話,此時緊跟著的這一道賜婚旨意,更是讓所有人都靜了片刻。 今日兩道圣旨齊至,一道敕封,一道指婚,這已經意味著,今后整個大夏境內,站在權利頂端的女子除了皇后之外又多了一人。 靖王妃,只比皇后低一等的親王正妃的無上尊榮,已經花落衛家。 落到了一個原本只不過是下九流的商戶之女的身上! 甚至這女子的祖母還在牢里等著秋后行刑,親爹還正等著秋后發配! 有許多人此時已經暗自慶幸衛家是才定居帝京,而這個表姑娘也是才露面的了。 帝京官宦權貴圈子中的新鮮人,雖然意味著沒什么人能因為素日的交情而沾光,卻也代表著也沒什么人會因為舊日的仇隙而寢食難安。 曾在五月女兒節的時候與燕錦薇一處的那幾個女孩兒各自面面相覷,無比慶幸她們那一次之后與這衛家的表姑娘沒什么交集,否則……其中一個女孩偷眼瞟了一眼燕錦薇,見她不顧圣旨在前已經在低聲的哭泣,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逝。 如果說第一道圣旨雖然出乎了紀清歌的意料,這第二道賜婚的旨意,則是徹底讓她怔住的同時,猛然就羞紅了面頰。 她……她原本以為,可以等到段大哥回來,再……再…… 卻沒料到人沒等回來,卻等來了這一道圣旨。 紀清歌心中有些忐忑,偷眼瞥了一眼舅舅舅母和外祖母,入眼的卻是包括一臉慈祥的衛家老太君在內的所有人都對她面露微笑。 她自是不知道這是壽宴過后建帝段銘啟已經召見過安國公衛遠山事先打好了招呼的緣由,只是現在眾目睽睽,也容不得她推脫,宣旨的太監滿臉堆笑的望著,紀清歌只能紅著臉接過了那兩軸圣旨。 明黃的細綢握在掌中似乎帶著熾熱的溫度,紀清歌紅著臉聽著太監和周遭眾人不要錢似得恭維,心中卻在羞赧和微甜之外還有幾分小小的埋怨—— ——這樣的日子,為什么段大哥不在呢…… 就……就讓她自己一個人接了賜婚的圣旨…… 裴元鴻隨著跪拜的眾人一同站起身來,遠遠的立在賓客席上靠末的位置,庭院當中那窈窕少女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站在云端之上,連日來的陰雨綿綿,今日難得的是一個微晴的天氣,并不算多么強烈的陽光奮力穿透不肯散去的云層照在那窈窕動人的身影上,就如同那少女整個人沐浴在光暈中也似。 裴元鴻看了一時,默默的轉開目光,卻正看到緊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含墨正意味深長的盯著某處。 順著方向抬眼望去,燕錦薇那露著猙獰恨意的臉龐便映入了眼簾。 此時的燕錦薇如果手中有刀,她可能會徑自上前一刀捅了那個奪了她表哥的賤人,可她手中握住的,唯有一條軟綿綿的絹子。 圣旨已下,從來沒有過任何一刻是讓燕錦薇如此刻骨銘心,那是從小就傾慕的人徹底和她之間沒了絲毫可能的清晰認知。 她的表哥快要成婚了,而王妃卻不是她。 在這一刻,燕錦薇心中恨的,已經不僅僅只有一個紀清歌。 整個安國公府,所有那些喜笑顏開恭維不斷的來賓,賜婚的天子,賞賜了華麗鳳釵的皇后,甚至于就連她的娘親,在她心中都已經蒙上了一層暗沉沉的陰霾! 在所有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的一片喜氣當中,燕錦薇滿面的厲色哪可能瞞得過人?段熙敏生怕她會當眾做出什么事來,借著袍袖的遮掩死死攥著她的手腕不放,燕錦薇被她攥得生疼,心中卻只有冰冷的恨意。 ——這就是往日里對她疼愛有加的娘親! 卻原來什么都是假的! 咬牙沉默了一瞬,燕錦薇用力掰開段熙敏死死拉著她的手。 “錦薇!”段熙敏壓低了聲音:“別沖動,不……” “娘!”燕錦薇突兀打斷了段熙敏的話語:“我去走走,開席了再回來?!?/br> 強忍著戾氣說完一句,也不管段熙敏點不點頭,用力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疾步而去。 她們這一處小小的紛爭在一片恭維道賀中異常顯眼,不少人都望了過來,段熙敏不得不撐起笑臉若無其事的應酬一二,倒是見燕錦薇并沒有向著那個國公府表姑娘身邊去,她心中這才松了口氣。 ……女兒心中難過,她這做娘的又豈會不知道? 可……終究還是要讓她面對現實。 靖王不是普通人,如果她的錦薇心中屬意的是別人,哪怕是公侯百官家中的嫡子,她這個做娘的,再怎么說也會盡力讓女兒得償所愿,可靖王,不,不只是靖王,那段家兩個兄弟……都不是她能夠伸手的范圍。 從小就對女兒有求必應的段熙敏,這一次不得不承認,燕錦薇的心愿,她真的力不能及。 還好錦薇離去的方向是人少的處所,想來……是心中太過傷痛,這才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獨處,只要不是又像當日在壽宴上那般當眾跑去人前挑釁的話,今日她長公主府就不算失禮。 ……她和燕家已經再也承受不起絲毫的變故了。 段熙敏按下心中黯然的心情,臉上端出恰到好處的笑意,得體的走向了女眷們的圈子。 燕錦薇這是頭一次來安國公府,完全不熟道路的她在厲聲斥退了原本想要上前引路的國公府下人之后,孤身一人帶著一個侍女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時,倒是意外來到了一處幽靜的所在。 “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跟著的珊瑚頗有幾分忐忑。 此處不是長公主府,又是初次來,別人家庭院焉能亂闖?若是叫人撞上了都是她家姑娘理虧在先。 話音剛落,就迎來了燕錦薇冷冰冰的一個眼神,珊瑚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她家姑娘雖然平日里性子不好,可卻沒見過這樣想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想起無聲無息就沒了人的翡翠,珊瑚老老實實垂了頭。 卻就在此時,身后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低低的一聲嗤笑,主仆二人下意識的回頭望去,一個身穿皂衣的小廝裝扮的人正面色嘲諷的望著這邊,珊瑚一驚,連忙擋在了燕錦薇身前,“你是什么人?” 含墨笑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話音故意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姑娘是否真的準備眼看著她入主靖王府?” “你……” 珊瑚剛想開口,燕錦薇已經冷聲道:“圣旨已下,不管你是誰家的小廝,現如今敢跑來我面前嚼舌,是覺得本姑娘處置不了你一個奴才?!” “姑娘息怒?!焙p眼緊盯著燕錦薇的神情,壓低了音色,仿佛誘惑似得出聲:“姑娘難道就不想得償所愿么?” “什么意思?!”燕錦薇目光如刀,望了含墨一時,卻不見他再開口,略一沉吟,沖珊瑚說道:“你先回去?!?/br> “姑娘!”珊瑚哪敢獨自留她一人在此,但勸說的言語還沒出口就被燕錦薇透著寒意的一眼給凍住。 “滾回去!” ※※※※※※※※※※※※※※※※※※※※ 作者菌:賜婚圣旨是整段摘錄的,非作者菌原創,度娘提供的,特此說明 以及,燕姑娘終于徹底黑化啦,撒個花花,開始準備坑爹坑娘一條龍走起,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