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和殺機
“紀姑娘!” 段銘承哪敢真的讓她隨意亂跑,急迫間只說了句:“搜!”就向著紀清歌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此時此刻,他心中也在迅速做著判斷—— 適才發生的……莫非是雷火彈一類的東西? 但是又怎會有那樣的速度和威力? 江湖中人不是沒有人用雷火彈霹靂彈這類暗器的,雖說殺傷力確實比普通飛鏢要強,但……終究還是看使用者的自身功底。 內力深淺,準頭的拿捏,缺一不可,何況既然是暗器,就必然不是百發百中的。 向高手出手的話,十有八九都會被格擋或避開。 但適才的那一瞬間,他明明已經有全神的戒備,卻連正面而來的軌跡都沒捕捉到…… 如果不是當時紀清歌拼命把他撲開了幾步的話,恐怕他也來不及閃避。 不…… 應該說,他必定來不及閃避。 她救了他的命! 同時段銘承再一次對紀清歌的心法感應能力有了明確的認識。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讓她獨自奔向危險的源頭! 不管前面到底有什么,他都不能坐視不管,任由她去面對! 段銘承還做不到像紀清歌那樣對潛伏的危機有著如此驚人的洞察力,但想要追上她卻是另一碼事。 他的反應并不算遲鈍,紀清歌沖出之后他也不過就是慢了一瞬,連一個剛從身邊跑開的人若是都追不上的話他的身法和廢了又有什么區別? 紀清歌雖然身法同樣也很輕靈迅捷,但她這一次卻并沒有跑多遠。 她此刻右耳還在因那擦過耳畔的巨響轟鳴不止,身后段銘承的呼喚摻雜在耳鳴聲中顯得有幾分模糊不清,紀清歌根本無暇理會,掠過了黑暗中的兩座貨物堆成的小山之后,她突兀的頓住身形。 應該……就在這附近! 四周,到處都是濃墨般的黑暗,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在哪? 隨著她的閉目屏息,心中隱約的觸動再一次清晰了起來—— 在一種玄妙的狀態中,紀清歌閉著眼踏前幾步,略一停頓,迅速折向左手的方向。 這里! 睜眼,面前黑暗中模糊矗立著一根高大粗壯的頂木,那一人合抱不住的柱子底部堆疊著幾個并不龐大的木桶。 相較于此處貨倉中存儲的巨型貨山而言,這幾個木桶簡直可以說一句玲瓏,外形與普通園子里常見的石制鼓凳極為相似,大小也相似,卻就在最底部一個小桶的縫隙中,正有一豆極其渺小微弱的火光迅速的向著桶身燃去! 就是這個! 紀清歌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她此刻兩手空空,別說是找水,甚至連帕子都沒來及摸,就蹲身一把將那細弱如螢的火星攥進了掌心! 掌心頓時傳來鉆心的灼痛,紀清歌恍惚間幾乎又回到了前世那片火海,她咬牙用力攥緊拳頭。 段銘承幾乎是前后腳的追到這里,就見紀清歌撲在這一處頂木的底部,拳頭攥得死死的,臉上全是冷汗。 “紀姑娘!” 昏暗的光線讓段銘承一時沒有看清她手中攥著的到底是何物,只握住她雙肩想扶她起來,結果紀清歌死也不肯動。 ——從掌心傳遞的灼痛感還在持續……到底是什么東西?怎得還沒有滅掉? 段銘承拉不起來她,只得也半跪了下來,摸索著抓住她的手腕,這才看清她緊緊攥著的,是一根細細的引繩。 灰突突的顏色與地面幾乎融為一體,一頭通過木桶上的小孔直入內部,另一端就正被她死死攥著。 僅用目測的話,這跟細細的繩索極短,紀清歌攥得緊緊的拳頭幾乎已經緊貼著木桶的外壁,多年查案養成的習慣,讓段銘承并沒有去妄動那幾個木桶,見拉不開她的手,便放松了力道。 “紀姑娘?!彼兄潜鶝龅男∪^,輕拍著她的手背,語音十分輕緩溫和:“松手?!?/br> 紀清歌咬著牙不出聲,片刻之后終于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段銘承再次喚道:“清歌,松手?!?/br> 這一次,紀清歌不再堅持,隨著她拳頭的一點點張開,終于那燒焦了一片的繩頭進入了段銘承的視線。 繩頭末端的火星此刻已經熄滅,但它曾在紀清歌掌中持續頑強的燒灼過,如今原本細嫩白皙的掌心一整片全是燎泡,最貼近繩頭焦黑處的手掌皮膚甚至已經血rou模糊,幾乎與那燒焦的引繩黏連在一起,此刻張開時傷口受到牽扯,疼得她小口小口的直抽氣。 段銘承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趕到的時候并不知道那繩頭是點燃的,只知道這姑娘死攥著不肯放,雖是納悶,卻也心知她此舉不會是無的放矢,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竟是將燃燒的引繩硬生生用自己的血rou給撲滅了! 火|藥在大夏并不算是罕有的東西,就不提普通常見的煙花爆竹,拿來傷人用的霹靂彈雷火彈這類他也是見過的,雖然此刻尚未將木桶拆封驗證,心中也想到了只怕里面就是類似的東西,不由也是暗自心驚。 ——好毒的心思! 竟是想著要炸毀頂木,人為制造一場地陷么? 這樣的陷阱,若真能成功,以凡人之軀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 而布下陷阱之人也險些就成功了! 不論他帶來的飛羽衛有多少人,都會盡數葬在這里,頭頂上是大片的巖層,估計等人挖出來的時候只剩白骨了。 段銘承心中凜然的同時,更加慶幸紀清歌敏銳到這個地步,她何止是救了他的命,她救了他們所有人! 心中想著,手上也沒停,小心的將那引繩從紀清歌血rou模糊的掌心中剝離,聽見紀清歌的抽氣聲也是又無奈又心疼,這傻姑娘……就真空著手往火上抓。 掏出帕子給她簡單包扎了一下,叮囑道:“這只手不要再做事情,更不可以再用力抓握,回去之后要挑破水泡才能上藥,記住了?” 紀清歌乖乖的點頭,也是直到此時,她才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脊背幾乎都被冷汗給浸透了,不過……那驚心動魄的感知總算是消失了。 等段銘承帶著紀清歌重新返回之前的位置,飛羽衛們也已是搜查完畢。 地庫盡頭有一處暗道,極其巧妙的遮掩在如山的貨物中,平日里想來是用貨箱遮擋,此時地上推開貨箱時的壓痕和足跡還很新鮮,應該是才逃走的,但經了這一場驚心動魄之后再追顯然也已是來不及。 這座倉庫最盡頭堆放的大部分都是巨大的酒桶,畢竟海商們對酒類存放的要求頗高,所以通常都是放在地庫最里面。 而從痕跡上看來,貨物堆放妥當之后封蓋的油氈已然被劃破,有部分物品已經不知所蹤,只是不知偷偷運走的到底是何物。 其他剩余的東西飛羽衛們已是進行過查驗,查出了幾個空桶,碩大無朋的桶身內壁并無酒漬,段銘承心知當初這里面裝的恐怕就是那批跨海而來的雁翎刀,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還在其中一個空桶內找出了一個人。 水師副統領,杜修。 杜修被偷偷藏匿在此也不知關了多久,整個人早已形容枯槁,想來是給灌過藥物,此刻雖然神智尚還清醒,卻口不能言。兩根鐵索穿了他的琵琶骨,釘死在巨桶的內部,既無法逃出,厚厚的桶壁又能阻隔他竭力弄出的聲響。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給他點食水,但也就僅此而已。 作為副統領,杜修不是憑空調遣進的水師,他雖說有家族打點門路,卻也是一級級的自己爬過,所以在軍中影響力并不算弱,且和開封杜家常有書信往來。冉廣浩顧忌此點,在他徹底成事之前不想弄死杜修,只關了起來,弄了個遠看身形差不多的人替代,連同杜修原本的親兵一起全換了新。 正副統領是有自己居所的,并不和兵卒混住,只要找借口不叫人近身便是。何況偌大軍營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見過他,曾經熟悉的人找理由調走,而不熟悉的人又不知道這是冒牌貨,加上假杜修在冉廣浩的示意之下,所發的指令都頗不得軍心,漸漸的,杜修在軍中的人望已經大不如前。 鐵索是釘死在桶壁上的,段銘承皺眉瞧了瞧,唐刀既明出鞘,輕松斬斷了鐵索,杜修這才被人架了出來。 杜修本人雖說曾經也善武,但被穿了琵琶骨,一身武藝基本已廢,若將來救治得當,或許還能恢復一兩成,卻再也不可能同他之前相比。又被灌了啞藥,關在這純粹的黑暗牢獄中不知多久,形容枯槁萎頓,連看到人都沒什么反應。 他這樣一副凄慘模樣,段銘承也心知此刻問他什么他都沒法回答,先讓飛羽衛將他送回府衙,安排了巽組去摸暗道的出口,又抽身去看那兩名傷者。 不…… 死者。 坎組擅長易容,埋伏,隱藏,暗中查探,作為常跟隨在段銘承身邊的三組之一,他們每一個人的身手都不弱。 但在那迅雷不及掩耳的襲擊中,這負責警戒斷后的二人連各自的閃避身法都沒來及用出, 兩人傷處基本都在胸口,段銘承借著火折子的亮光仔細看了看,從地上撿起一顆彈丸,很快,第二顆也被飛羽衛尋獲。 望著掌心中那并不起眼的兩顆鐵珠,段銘承心中怒火滔天! 就這兩顆東西……就要了他得力下屬的兩條命! 這些人跟著他走過天南地北,經過多少兇險風雨,查過多少聳人聽聞的案子,每一個人都是刀槍劍雨反復淬煉出的精英,竟就不明不白的交代在了這暗無天日的地庫之中! 其他飛羽衛們也都默然無語,同在坎組的幾個人甚至有人紅了眼圈。 冉——廣——浩! 段銘承按住胸中沸騰的殺意:“傳令下去,白海封城!全城警戒!” 哪怕是翻遍這整座白海城,也一定要抓到這條惡犬! ※※※※※※※※※※※※※※※※※※※※ 作者菌重申——全部設定都是架空,架到外太空的那種空! 大家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考據,作者菌瑟瑟發抖ing 春節年根了,祝所有看文的寶寶們不論身在何處,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