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展羽再怎么喊，副駕位置上的人再沒回他一句。

    車一路疾馳到醫院門前，展羽看到早已準備好的醫護人員，他停好車，打開副駕的門，幾個護士將人抬到擔架車上，往醫院里急匆匆的推。

    展羽緊跟著進了電梯，護士給阮凝緊急輸液，他一眼不眨的看著她，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醫生，”展羽握住醫生的手臂，滿臉焦急，“別讓她有事?！?/br>
    醫生有點為難，“我會盡力的?！?/br>
    電梯門打開，展羽趕緊拉著擔架車出去，手術室的大門敞開，到門口，護士攔住展羽，“家屬，在門口等?！?/br>
    一句家屬，展羽愣住了，他木訥的點點頭，“噢……”

    門在眼前關上，手術室外的指示燈亮起，屏幕上顯示一排字：手術進行中……

    蘇晴明趕到醫院時，展羽靠在手術室外的墻角耷拉著腦袋，盯著地面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才有反應，抬起頭，叫了聲：“蘇教?！?/br>
    蘇晴明面色凝重，“阮凝怎么樣？”

    展羽不知道怎么回他，那刀多深，他都不敢想。

    “不知道?！?/br>
    “到底怎么回事，阮凝怎么在那了？”蘇晴明問。

    展羽將事情的經過一字不落的說給蘇晴明聽。

    當蘇晴明得知，是蘇崢給了阮凝一刀后，他眉心擰起來，半天沒說話。

    “蘇教，”

    “……”蘇晴明了解自己兒子，那一刀下去，他比任何人都疼。

    “怪我?！彼载?，“這件事，我沒處理好，讓阿，”他忙改口，“讓阮凝陷入危險?！?/br>
    蘇晴明擺手，“不是你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情況緊急，不這么做，阮凝肯定沒命?！?/br>
    “可萬一……”連展羽都不敢想萬一這種可能了。

    “不會有萬一，”蘇晴明相信蘇崢，“他在救她，阮凝不會有事?！?/br>
    蘇晴明目光堅定，感染展羽也心中升起希望。

    手機響了，蘇晴明看號碼，轉身進了安全通道。

    展羽頭靠著墻，閉上眼，他忘不了她盯著自己喊她是臥底時的樣子。

    那是完全豁出去的眼神，她不怕，她在用自己的命……保他們。

    這女人性子太烈，也狠。

    此時，午夜十二點多，蘇晴明時不時接電話，匯報和調配工作。

    陳昭言現在還不方便露面，一切行動由蘇晴明全權負責。

    一包煙抽完，展羽又買了包，旁邊的垃圾桶里全是他扔的煙頭。

    陳昭言走過來，見他疲憊不堪，“你回去休息吧?！?/br>
    展羽揉了把臉，“我不累?！?/br>
    “我知道你擔心阮凝，我在這守著?！碧K晴明說。

    展羽沒動，“蘇教，我確認她沒事就走?！睋奶K晴明多想，他又解釋，“蘇崢把人交給我，我得給他個交代?！?/br>
    蘇晴明點頭，“有心了?！毕肫饎偛诺碾娫?，表情嚴肅，“有件事，要跟你說下?！?/br>
    展羽扔了煙，站直了，“您說?！?/br>
    “未森因為阮凝被綁架的事正在分局接受調查，現在人找到，那邊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他參與到綁架案，過四十八小時人要放出來，你想好回去怎么跟他接觸?！?/br>
    展羽點頭，“明白了?！庇謫?，“告訴他阮凝出事嗎？”

    “照實說?！边@是他和陳昭言商量后決定的。

    “照實說？”展羽蹙眉，“那……”

    “光明正大的保護?！边@次沒什么好避諱的。

    展羽放心了，“好?！?/br>
    經過幾小時的搶救，手術室外的燈熄滅，手術結束。

    門打開的一瞬，蘇晴明和展羽急忙上前，問醫生：“醫生，人怎么樣？”

    醫生點點頭，欣慰的說：“人沒事，匕首從中間折斷，傷口不深，不然肯定刺中心臟，倒是病人的營養沒跟上，需要輸營養液?！?/br>
    展羽長舒口氣，心終于落地了。

    蘇晴明感謝，“謝謝你醫生?！?/br>
    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醫生讓出過道，“家屬去病房等病人蘇醒，術后四十八小時要監護病人體溫，發生感染要立刻通知我們?！?/br>
    “好?！碧K晴明說，“我們會注意的?！?/br>
    送走醫生，兩人去病房。

    蘇晴明接個電話，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展羽。

    他搬了把椅子走到床邊，放下時小心翼翼的，盯著阮凝的臉，生怕吵醒她似得。

    阮凝閉著眼，睡眠沉神，呼吸綿長均勻，臉色蒼白，展羽注意她唇色寡淡的很，想想流了那么多血，也難怪了。

    她沒了之前的戾氣，像個軟綿綿的小兔子，睡在被子里。

    展羽注意到她輸液的手臂露在外，欠起身子，輕手拿起被角，撩起輸液管時，發現阮凝的手很涼，他用蓋在她手腕處，只露出輸液的手。

    抬起頭看眼門口，放在膝蓋上的手攥了攥，目光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他有點抖，伸過去，貼著床單將她的手托起，兩手一合，冰涼的指尖被他罩在掌心里。

    “你傻不傻，”展羽說，“我一個人，死就死了，你干嘛保我?！?/br>
    “……”床上的人沉沉睡著。

    “我從干這行那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闭褂鸷韲禎L了滾，“死我也不怕，頂多就是下去跟我爸媽團聚了?！?/br>
    “……”窗外，月輕輕，風淡淡，樹影婆娑。

    “可你不一樣，你有家，有，”盡管知道她沒醒，可展羽還是偷偷看她看，見人還睡著，繼續說：“有愛你的人?！?/br>
    走廊里腳步聲由遠及近。

    展羽心急，不說就沒機會了，說了她也聽不到，心撲通撲通狂跳，語無倫次起來：

    “你快點好起來，”媽的，不是這句，“我，”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話在嘴邊，“我……”

    三兩步了。

    比表白，更該說出口的是——

    “謝謝你?！?/br>
    手縮回來，門同時推開，蘇晴明走進來，看到展羽后，歉意的說：

    “麻煩你幫我照看了，你也守了一宿了，快回去休息?！?/br>
    展羽站起身，“沒事，應該的?！彼叩酱参?，“我回去了，蘇教?！?/br>
    “辛苦，”蘇晴明送他出去。

    展羽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回頭看眼床上的阮凝，“再見，蘇教?！?/br>
    蘇晴明頜首，“路上注意點?！?/br>
    “明白?！闭褂鸫掖蚁聵?。

    月夜中，他孤身只影穿行黑暗，如他信仰的事業，還有孤寂的人生。

    曾幾何時，夜和心都是冷的。

    直到她進來，夜不再冷，心不在涼。

    他愿意站在遠處，瞭望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