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是他失策了,沒想到還有這樣一種可能。 不過如今得到消息,也不算晚。 富貴險中求,他這一輩子,不都是在不斷地謀求,何妨差這一次? 景王能做手腳,他為何不能?就在這里認輸,他怎么甘心! 既分不出誰是誰,那就干脆……讓所有的血都驗不過,這樣總行吧! 八皇子的血肯定也在其中,他原想著這個弟弟已夠慘了,沒打算再害一把,要怪就讓八皇子去怪景王好了。 六皇子面帶狠戾,如此交代了一番:“讓潘太醫盡快去辦?!?/br> 潘太醫得了答復,頭大地去了。 回到眾太醫處,潘太醫已然想到了辦法。 要驗明皇族的秘法,其實是因本朝開國皇帝,曾服用過一種叫做麒麟金的藥物。 這種藥物乍看沒什么特別,可是一旦服下,血液遇見另一種叫做龍騰的藥草之后,就會發出淡淡金光。 當年的開國皇帝以此暗示自己天命在身,卻因此將麒麟金的效用,傳給了子子孫孫。 雖然聽說之后一代會比一代淺,可是真正皇族的血液,遇見龍騰草之后,仍是會有金光。 而驗明皇族之身的秘法,就是龍騰草。 因皇家要保住這個秘密,龍騰草早就被人為銷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太醫院種的為數不多的幾棵。 潘太醫知道龍騰草,也對龍騰草有過不少研究,他的醫箱里裝了一小瓶藥汁,藥汁中含有礬石粉,可以破壞龍騰草的效果,原是想著有備無患,可是因為不知小世子是哪份血,反而沒辦法動手腳。 如今六皇子有令,要改變所有人的結果,他反倒心生一計。 潘太醫以銀針浸了藥汁,隨意撥弄,將一份“是”的結果,改為了“非”。 因為涉及皇室機密,帳中只有幾位太醫在忙碌,帳外才有侍衛把守,潘太醫趁著無人注意,將藥汁迅速倒入所有裝了血的瓶子之中。 做完這一切,潘太醫假裝自己才驗完,開始與另幾位太醫核對,自然潘太醫處有了不一樣的結果。 潘太醫肅然道:“咱們為皇上辦事,若咱們幾個都不一致,如何呈給皇上?不若再驗一次?!?/br> 另幾位太醫雖有不滿,但潘太醫所言亦有幾分道理,終究還是答應從頭再驗過。 看著太醫們重新用他已加了料的血來驗,潘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總算是辦成了。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帳后負責盯著他的人看在眼里,記在冊上。 太醫們這一回,竟驗出與上回截然相反的結果,皇帝要他們驗的人,竟全非皇室血脈。 這結果相當震撼,太醫們又核了幾次,還檢查了所用的龍騰草,并無問題。 潘太醫裝模作樣唏噓道:“若不是重新驗了,恐怕有人就要欺君罔上了?!?/br> 太醫們沒能發現異樣,也只得把這般詭異的結論呈上。 龍帳中一直在候著的皇子、宗室、禮親王得知消息,面上都不太好看,八皇子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皇上,這……” 最先是禮親王提議要驗,禮親王自己也沒想到,景王小世子和八皇子竟都不是皇家血脈?真是造孽噢! 皇帝眼神中蘊藏著雷霆,意味深長又克制地道:“多虧太醫有此一驗,否則朕真的要被蒙在鼓里了?!?/br> 六皇子聞言,心中一動,還不忘偷窺景王妃的反應。 李魚這會兒已跪了下來,緊緊摟住幾個孩子,把臉埋在孩子懷里,六皇子看不見他是何神情,但是能清楚地發現景王妃的手在發抖。 這應是事情敗露,害怕了。 六皇子很有些得意,但還是隨眾人懇請皇帝息怒。 皇帝沉聲道:“這件事,必得要有一個交代?!?/br> 話音剛落,兩隊御前侍衛沖入帳內,卻不是如六皇子臆想的,將景王妃和景王的幾個假兒子帶走,而是將潘太醫揪了出來。 大臣們還有禮親王都驚呆了,冒充皇族乃是重罪,以為皇帝就要處置相關之人,接下來定是一場腥風血雨,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第一個竟拿看似毫無瓜葛的太醫開刀! 潘太醫被兇神惡煞的侍衛嚇得不輕,第一個念頭便是,難道皇帝已發現他所做的手腳了? 可是當時帳中沒人注意到他,皇上又如何能得知呢? 潘太醫硬著頭皮道:“皇上,臣犯了何錯……” 他最后一個尾音尚未說完,皇帝冷冷一笑,已有侍衛將一份暗報大力甩在潘太醫臉上,另外有侍衛將他隨身的行醫箱打開,準確無比地找到了那瓶藥汁。 瓶里仍有些許殘留,這只藥瓶潘太醫未來及處理,且自詡聰明地以為最危險之處就最安全,一直帶在身上。 皇帝令其他太醫,先去看這瓶藥汁,再去看他們用來驗的血。 太醫們仔細聞過又看過之后,都出離憤怒了,道里頭應含有礬石,礬石藥性與龍騰草相克,會大大破壞秘法的準確性。 難怪第一次除了潘太醫,他們得出的結論全都是皇族,潘太醫建議重驗之后,就變成全都不是了。 潘太醫分明是蓄意誣陷! 原來,方才的結果是假—— 太醫們齊齊改了口,生怕皇帝追究到自己身上。 大臣和禮親王還沒從上一個驚嚇中緩過來,又受到了一次驚嚇。 八皇子看向皇帝滿是孺慕與感激,若不是皇帝,他可能就承受了不白之冤。 六皇子在皇帝命人抓住潘太醫之時就臉色倏變,只是整件事變化太快,未等他想明白個中關鍵,御前侍衛又從人群中拎出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下人。 ——正是他派去與潘太醫緊急聯絡的下人! 六皇子額前冷汗流進眼睛里,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 “這是誰的人?”皇帝淡淡問道。 六皇子不敢動,也不敢說一個字,他感覺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若是多說一句,皇帝一定也會將他拿下! 想不通的此時已顧不得再想了,眼下的他唯有自保。 這名心腹下人原是他母妃張家的遠親,他早將對方家人全都拿捏在手里,這人斷不會出賣他,出了事必會將所有罪過都攬下來。 怕只怕,潘太醫被逮住之后,將他供出??墒侵灰怀姓J,只有潘太醫一個,皇帝也不能拿他如何。 因他常用書信算計別人,他與潘太醫之間從沒有書信來往,只有口頭相傳。他與心腹之間也是如此,只要他絕不松口,就像之前的受賄案,皇帝就算生氣,也不能僅聽一面之詞,就處置他這個皇子。 他頂多被查出與心腹的主仆關系,可是這又如何呢,他依舊只是被底下人蒙蔽,不知情罷了! 皇帝一下子拿住了潘太醫,還有一名下人,在場很多人,包括禮親王在內,都頗為不解。 禮親王壯著膽子問道:“皇上,這人做了什么嗎?” 皇帝看了六皇子一眼,尚未回答,一直被李魚按在懷里的大寶忍不住舉起小胖手。 “爺爺!”這個問題大寶知道??! 皇帝還是很給大寶面子的,命李魚把大寶抱上去。 李魚好說歹說,才令景王同意他帶大寶出來演戲,可是大寶中途竟要加戲,而且而且皇帝還同意了! 李魚能有什么辦法,只能配合唄。 皇帝將大寶抱在懷里,大寶好奇地望著底下黑壓壓一片人,半點不怕生。 皇帝很滿意大寶的氣魄,逗他道:“大寶有何要說?” 大寶指著侍衛押著的男子,脆生生道:“爺爺,他壞!” 禮親王虎軀一震,見過許多告狀的,沒見過這般告狀的!早知景王小世子受寵,卻沒想到這般受寵,都敢當著皇子的面直接出言了! 而皇帝……禮親王偷偷瞅了一眼皇帝的反應,皇帝居然……樂了。 “大寶認識他嗎?”皇帝問道。 大寶當然認識,這就是上次摸到他房里,被他記住的壞人! 大寶把包了厚厚一圈的手手遞出去,委屈道:“他,針針,扎?!?/br> 李魚:“……” 托大寶的福,李魚也跟著認出這人了,內心無力吐槽,兒子你快醒醒,雖然就是這人威脅奶娘、偷入王府,可你的手真不是這人扎的! 李魚方才還覺得絕望的王妃和擔心的王妃這兩個角色自己都演繹得很好,可是和大寶可憐巴巴又哀怨的小眼神比起來,簡直就成了渣渣。 皇帝最吃大寶這一套,對大寶一句話一個動作領悟力驚人,很快就聯想到景王提到過之前有人潛入景王府,要取小世子之血,應就是被大寶看見,記住了。 皇帝道:“大寶是證人,另外朕這邊,還有一位特殊的證人?!?/br> 皇帝緩緩道:“午時三刻,潘太醫放出白鴿,與此人相見,告知驗血的結果乃全都是皇族,然后便是此人,將這消息傳給了他背后的主子?!?/br> “不久之后,這人的主子傳回消息,要潘太醫設法將所有結果都改掉?!?/br> 皇帝將心腹和潘太醫之間的對話幾乎一字不漏地說出來,六皇子萬萬沒想到皇帝連這也知道了,一時間心亂如麻。 皇帝究竟是如何得知的,連這些都知道的,會不會已經知道,幕后就是他了? 可是他能如何,在皇帝還什么都沒說的情況下,就自己主動拆自己的臺,去承認一切嗎? 無論如何,這都是不可能的。 禮親王處,先是聽說八皇子和景王世子全都不是皇族,宛如被雷劈了,這會兒又從皇帝口中知悉,這其實是有人授意潘太醫做的,禮親王這才一個激靈,找到了重點:“皇上,是何人指使太醫?” 皇帝連兩個嘍啰之間的對話都這般清楚,想必是知道幕后之人的。 然而皇帝并未回答,而是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 這期間,六皇子感覺自己像在刀尖上跳舞,心臟時不時就要沖出胸膛。 有數次,他與皇帝四目相對。 還沒有到最后,他強迫自己裝成不知情的樣子,卻不知,冷汗流下來,是收不回去的。 皇帝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其實一直在看著六皇子,等六皇子能自己承認。 這段沉默,是給六皇子最后的機會,若承認了,皇帝說不定不會罰得太狠。 可是六皇子沒有任何反應,皇帝在這個兒子身上,終于失去了耐心。 “天曉?!被实蹏绤柕攸c了六皇子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