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李魚想到此處,提筆開始寫信,他連寫了幾張作為草稿,改了又改,自己看過大致覺得可行,才重新謄抄出來,待信上的墨晾干之后疊好,又用另一張紙做了個簡易的信封塞進去。 信寫完,只要再想辦法送去給葉清歡即可。 李魚將寫好的信先收入隨身空間暫存,擦干凈筆,然后將筆墨紙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連同他伏過的桌案都抹了一遍。 寫廢了的草稿不能亂丟,總是要處置,李魚在燒掉與吃掉之間猶豫了一下,紙實在太難吃了,他也怕景王又摸魚肚子覺出異樣,于是掀開了房里一只香爐的蓋子。 都妥善處置完,坑魚系統也開始倒計時,李魚趕緊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混入景王穿過的一堆衣裳里,待會兒會有內侍過來收走清洗,就什么都不會留下了。 ……他覺得自己實在聰明,如此能干,都可以當間諜了。 景王回房時,小鯉魚已趴在白石床上睡得正香,景王邁過門檻便覺得不大對,雖然屋子里的一切瞧著與他離開時并沒有兩樣,潛意識就是覺得不妥。 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魚,小魚靜靜地躺在白石上,景王立刻要過去查看,魚突然吐了個泡泡出來,景王:“……” 魚好得很,景王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終于發現是何處不對了。 他屋子里的香爐,似乎燒過什么,卻不是燃香的氣味。 景王將香爐打開,未能發現異物,但在香爐外的地上意外撒了一些灰。 景王:“……” 除非必要,景王并不準旁人隨意進出他房里,景王府下人斷不會如此。 看來的確有誰來過,曾在香爐里燒過什么,且極有可能還動過別的手腳。 景王去把王喜找來,令王喜徹查。 王喜飛快核對完屋子里的東西,有個抽屜里收著的毛筆不明原因禿了一只,宣紙缺了一摞,墨錠少了小半截。 景王沉下臉,上回逃走的賊還沒找到,這是又來了一個偷? 負責洗衣的內侍正要將景王換下來的衣裳收走清洗,王喜為了謹慎起見將人叫住,也將這些衣裳翻了翻,突然眼睛一亮。 “殿下,您看……” 王喜迅速從衣裳里扒出一件里衣,這件里衣袖子折了起來,上頭還沾有許多墨跡。 景王回想近日并沒有把墨汁濺到里衣上,且這里衣他穿正合身,也沒必要把袖子卷起。 ……又是里衣,賊是和他的衣裳過不去嗎? 恐怕不是。 “殿下,老奴想起上次游水逃走的那位?!蓖跸草p聲提醒景王。 景王點了點頭,他亦覺得不會有如此巧合,怕是同一個人,上次逃走的賊一直沒能抓到,又折回來了。 這賊究竟想做什么呢? 景王腦海里閃過一張笑顏。 其實他內心,始終不大相信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少年,會是幾度偷他衣裳的賊。 還有為何要偷他的魚? 被正室趕出來、泄憤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 景王覺得,這少年身上似乎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只是他還沒能發現。 但不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對方隨意帶走他的魚。 景王暗令王喜再添了兩倍數量的侍衛把守,去抓賊的人手也增加了。 小鯉魚一覺睡得迷迷糊糊,毫不知因他一個舉動,景王府又多出許多事端。 他原是向著魚缸里側睡覺,無意間翻了個身,對著景王。 景王和王喜就見到魚身上,一道長長的,還沒來及被水泡化的烏痕。 王喜驚了,請示過景王之后,趕緊把小魚撈出來,抹了一把,發現魚身上乃是墨汁,景王:“……” “殿下,您看!”一名內侍亦端著一只茶盞過來請示。 這茶盞不知為何未盛清水,而是盛了些墨汁。 為何又是墨? 景王從王喜找到的沾了墨的里衣,看到盛了墨汁的茶盞,一只寫壞的毛筆,用過稍許的墨錠,還有少了的宣紙,被碰過的香爐。 ……那個人應是在他屋子里以茶盞為硯,用過筆墨,寫了什么,然后又在香爐里燒過東西。 至于小魚身上的墨…… 景王也在奇怪,墨是如何蹭到魚身上的。 李魚被王喜捧出來時還迷迷瞪瞪的,內侍找著了盛墨汁的茶盞,景王在看他身上的墨痕,李魚一個激靈就醒了。 臥槽,是他疏忽大意了,沒注意手上沾了墨,不小心抹到了身上,且茶盞用過之后,被他順手放在原地,竟忘了把里邊的墨先倒了,真是智魚千慮必有一失啊。 景王說不定馬上就要開始懷疑他了,李魚默念著絕不能成精,立刻掙開王喜,硬著頭皮躍入還有一些墨的茶盞里,假裝特別興奮特別喜歡,使勁撲騰幾下就把自己染得比墨魚還黑。 景王被魚濺過無數次,也有不少經驗了,幾乎魚一抬尾巴就知不妙,果斷抬起衣袖遮擋,將濺起的大部分墨點擋去。 盡管如此,景王的袖子仍是rou眼可見地黑了,一旁的王喜反應沒這么快,臉上也多了不少墨點。 “……小魚主子可真有興致啊?!?/br> 王喜訕笑著打圓場,掏帕子出來擦臉。景王面無表情,魚身上的墨究竟何處來的,再明顯不過。 ——可不就是這條魚自己貪玩作出來的! 李魚頂著景王要殺魚的目光,繼續可恥地以墨魚形象賣萌,總算又一次按住了搖搖欲墜的馬甲。 信既寫好,就該考慮送出,李魚想過等逢年過節,兩府禮尚往來時夾在禮物里送過去,神不知鬼不覺,但是一般人很難接觸到賀禮,也很難保證葉清歡一定能看到信,所以盡量還是得趁葉清歡來景王府時行動。 幸好,葉世子心心念念愛犬比不上一條魚,沒隔多久便又帶著他的愛犬串門來了。 這回,葉世子隨身帶來了一只金球,他將金球丟出去很遠,雄風馬上就能將球叼回來給他。 “魚再聰明,到底是不如狗的?!比~世子覺得景王肯定無話可說。 景王憐憫地看了一眼葉清歡,示意葉世子自己去魚缸前看。 葉世子看了,起初除了一堆寶石,沒看出什么,過了一會兒,只見景王的小魚,悠哉悠哉地游過來,把寶石都摞得高高,然后尾巴托起一顆海藍寶擲過去,把一摞寶石全都擊倒了。 景王的魚竟還會玩這種花樣? 葉世子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他又敗了。 雄風見狀激動得不行,毫無原則狂搖尾巴,好似在為魚缸里的魚加油。 李魚游過來,隔著水晶缸壁,他不太害怕雄風了,也大膽地朝雄風擺尾,逗著雄風。 雄風更來勁了,在水晶魚缸前來回小跑,似乎很想跳進去和魚一起玩。 葉清歡:“……” 救命,葉清歡覺得自己有點暈,急需休息,由王喜攙扶著出去了。 而雄風還留在屋子里,期待地望著小鯉魚。 它一次次伸出鼻尖,想要聞一聞他,結果每次都只能觸到冰冷的水晶。 雄風急得汪汪叫了幾聲。 李魚眼睛一亮,若只有他和雄風的話……或許他可以利用這個時機。 雄風,為了你家主人,來做一回信使吧! 葉世子暈頭轉向歇了一會兒,一扭頭,他的愛犬雄風身上半拉毛都是濕的,嘴里還叼了一只白色信封,在扒他的褲腿。 這是什么? 葉世子一臉震驚,從雄風嘴里把信摳了出來。 第25章 葉清歡一開始以為這是什么樂子, 笑著看信, 這信上只有寥寥數語, 葉清歡看了一眼之后,臉色就變了。 景王雖很嫌棄葉世子,但終究是自家表弟, 景王還是想知道葉清歡受了何刺激, 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上前替他道:“世子爺, 您怎么了?” 葉清歡好似丟了魂,半晌才回過神,將信遞過去:“天池,你可知這信是何人所寫?” 王喜接了信,看也沒看便交給景王, 穆天池掃了一眼,頓感意外。 這信上大約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不著調的字,僅幾個是寫對的, 大部分缺胳膊少腿,歪歪斜斜,像是被風刮過, 便是六七歲孩童寫出來的字也比這強。 且單就是字難看也罷了, 這信……還講了一樁毛骨悚然之事。 二皇子打算暗害葉清歡, 要污蔑葉世子殺了金絕公主, 這信囑葉清歡留心二皇子動向, 更不要輕信六皇子。 皇帝如今長成年的皇子就四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六皇子是三皇子的跟班,三皇子與二皇子不對付,而景王是與這幾個都不對付。 這信薄薄一張紙,差不多就牽扯到了四位皇子中的三位,而葉清歡自己,顯然是與景王有關聯,想到這一層,景王的臉色也變得凝重。 承恩公府作為先皇后母族,深受皇帝倚重,大好前程不在話下,因先皇后所出幾位嫡皇子夭折的夭折,殘缺的殘缺,承恩公府雖已沒有自己的皇子,按如今之地位,并不需要站隊其他皇子,而承恩公平時與這些皇子并無來往,也是想盡量避開紛爭,可紛爭卻仍是主動找了上來。 這信是通過雄風遞的,處處透著古怪,信上所寫更是匪夷所思,不知真假,葉清歡一時難以分辨,他還有其他顧慮,會不會信本身,就是一個用來套承恩公府的局? 穆天池想了想,輕咳一聲,葉清歡抬頭,就見景王指尖在其中一個人名上掐出了一道痕跡。 景王是在暗示,葉清歡看得清楚,景王要他注意“金絕公主”。 葉清歡怔了怔:“你是指,為何會是金絕公主?” 若是其他人,可信度會更高一些,可事關金絕公主,景王與葉清歡都沒聽說金絕近日有何動靜,且金絕離他們所在的皇城十分遙遠,金絕公主根本連面都沒見過,二皇子為何要把這樣一個人弄死,栽贓到他身上? 這正是矛盾之處。若此信真是為了給承恩公府設套,大可不必扯進外邦公主,因此景王更傾向于相信,或者部分相信這封信。 景王另取紙筆,寫下“有備無患”,葉清歡沉默了一會兒,景王的意思他已完全明白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會命人盯住二皇子,還有……那個六皇子,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么?!?/br> 也看看寫信人,究竟是何意圖。 “多虧你及時提醒,否則我怕是要傷腦筋一陣子了?!?/br> 葉清歡爽朗地笑著,去拍景王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