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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無奈,好像蘊藏著無數的話,卻半個字也不愿意提。桂秀峰緊走了幾步,一個搶步上前,擋住了本來要開車門的宗政良,自己親手幫母親打開了車門,然后一起上了車。回外宅的路上,開車的人,始終無言,應該說是也許原本可以跟坐在后面的二夫人交談幾句,卻每一次都被打斷。桂秀峰在刻意保持著母親和他這個隨從之間的距離,那種恨不能瞎子都看得見的保護欲簡直不正常。到后來,女人也就不再試圖開口,只是無奈地看著兒子的側臉笑笑,伸手用十分蒼白瘦削的指頭握住了旁邊這個孩子同樣蒼白瘦削的手腕。那天,二夫人和宗政良,只有過兩次完整的對話。一次,是在到家停車的時候,一個問“宗政大哥是否已經安頓好了?”,一個答了聲“是,多謝二夫人惦記?!绷硪淮?,則是在進門后,口渴的桂秀峰忙著喝水時,一個帶著點遲疑,主動說:“我娘家姓吳,名‘月絹’,既然宗政大哥是自家人了,知道一下也是無妨?!?/br>這次,宗政良沒來得及多回應,他只點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就被急匆匆跑來擋在中間的桂秀峰以先扶母親上樓休息為由,中斷了這次談話。而放下宗政良不提,單說上了樓,進了臥房的一對母子,自然是一個在責怪又不忍心責怪,一個在安撫又安撫不到點子上。“媽,您何必和他多廢話,不過就是個開車的?!惫鹦惴尻P好門,先走去床邊,拉開被子一角。“不管是做什么的,我對他和善一點,他自然也會對你好一點?!辈]有躺到床上去,女人走到旁邊的扶手椅前,坐在里頭,抬手在兒子胳膊上輕輕摩挲,“你啊,總是這個脾氣,你又何必?”“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br>“那丁嬸兒呢?”“丁嬸兒不算外人?!?/br>“那,時不時過來干活的幫傭呢?打掃衛生的羅大姐,還有清理院子的花匠老徐師傅?怎么不見你對他們橫眉立目的?!?/br>“他們只是幫傭,又不需要住下!現在憑空多了個礙眼的,想了就煩!再說……”話說到一半,有點卡頓,桂秀峰表情沮喪中透著憤憤然,坐在寬寬的扶手上,幫母親把垂落到額角的一縷頭發別向耳后,“再說,他又是老宅派過來的……膈應死了?!?/br>“你啊……”沒轍地搖搖頭,吳月絹輕輕把側臉貼在兒子身上,笑了一下,又覺得似乎沒什么可笑,想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昨兒個一說老宅派人過來,我也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緣故,你不是說他是從天津衛過來的嗎?那,如果沒什么別的特殊之處,大約只是六爺無處發落他,才派到這兒來的吧?!?/br>“得了吧,那老王八蛋手底下永遠缺人手,不可能是沒地方塞他才派過來的?!?/br>“無處發落,未必是沒地方塞啊?!?/br>“媽您是說……”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桂秀峰看了一眼母親,“桂老六是不想跟這個人有什么接觸?不至于吧……”“如果不是這樣,我也著實是想不出來還能是什么別的了。咱們娘兒倆這兒遠離老宅的是非,他來都不來了,又怎么會惦記著增派人手呢?我這么想著,大約就是不怎么信任,也不想重用這個人,不如送到這兒來。而且,這兒多個司機保鏢什么的,話說出去,體面可是體面在六爺自己臉上啊。你琢磨著,是不是這么個理兒?”吳月絹話音落下,桂秀峰好一會兒沒再說話,直到繃不住了,才點點頭,嘆了口氣:“那怎么著,您的意思是,我也得對他好一點兒?”“至少別總是橫眉立目的吧?!迸诵ζ饋?,那笑容很柔,很軟,惹得暴脾氣的兒子也沒了脾氣。“您就不怕他是桂老六派過來監視咱們的?”仍舊不甘心地叨叨了一句,桂秀峰語氣也好,表情也罷,都像極了所有會跟母親撒嬌的大孩子那樣,有點任性驕縱,又根本力道不足。“咱們有值得監視的地方嗎?”捋了捋兒子的頭發,吳月絹靠進了柔軟的椅背,似乎想要再說點什么,卻欲言又止,許是不想讓桂秀峰心情低落,又許是不想讓自己都變得悲哀起來。坐在椅子扶手上的桂二少爺,反復思忖著剛才的對話,直到終于敗下陣來,略微緩和了表情,他勉強點了個頭。“那好吧……我聽您的?!?/br>桂二少爺,是那么答應母親的,之后,倒也確實是試著那么做的了。這一點變化,最先直接察覺到的,就是宗政良。晚飯時,本來跟丁嬸兒在廚房的小桌子上吃過飯的他,剛幫忙洗過碗盤,就察覺到門外又多了一個小鬼影。好奇心不死的貓,又來了。就那么在外頭看著他,不說話也不進門,即便丁嬸兒以去看看二夫人有什么需要為由離開,他也并沒有進來。宗政良把盤子放在架子上之后,拽過手巾擦了擦水跡,剛把手巾掛回去,就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聲音。“沒想到啊,你堂堂宗政先生,會做這些女人做的活兒?!?/br>字字句句聽進耳朵,宗政良又好氣又好笑,用討人嫌的方式來吸引注意打破僵局?這小子到底怎么想的?掛好手巾,宗政良轉過身,靠在寬大的木頭案子邊沿,兩手插兜,看著對方。“生來命苦,凡事都要自己cao持,比不了二少爺什么都有人伺候著。十指不沾陽春水?!?/br>被那么一激,桂秀峰果然還是有點不高興了,不過他強忍著沒有爆發,想想也是自己最開始挑事兒的,別別扭扭沉默了一會兒,那少年終究略微抬起頭來,與那高自己不少的男人四目相對。“你……老家哪里人?”這樣的問題,倒確實是出乎意料,宗政良一挑眉梢,撇了撇嘴,注視了片刻那張瘦瘦的臉上不肯認輸又想要努力做點嘗試的表情,突然帶著點無奈地笑了出來,繼而低頭攏了一把漆黑的頭發,他邊一折一折放下卷起的袖口,邊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小桌。“二少爺要是不嫌棄,不妨坐下說話,你想知道我什么,問就是了,能說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照例是不緊不慢的語速,但態度明顯是緩和了不少的,感覺到這一點,連桂秀峰自己都不能不說是很微妙地,就莫名放下了幾分戒備心。皺著眉頭遲疑了片刻,又看了看那個已經坐下來,還抬手沖他比劃了一個“請”的動作的男人,不露痕跡做了個小小的深呼吸,終于被好奇心徹底擊敗的桂家二少爺,終于邁步朝著對方慢慢走過去了。桂秀峰對于宗政良的了解,就是從那次放下架子,坐下`身子,主動交談開始的。也許了解不算太多,可是畢竟也算是一次了不起的突破了,至少,不用再像最初那樣,總是惡語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