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話音剛落,底下就又發出了一陣驚呼聲,顯然是誰的身上又掛了彩。 那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的拓跋子楚被鉤鐮槍被劃到了大腿,于是怒而反手一擊,刺向俞松謀的膝蓋上側,將面前的對手擊退了好幾步,而后便望向城樓處。 仇懷光道:“末將可替公主拉弓。只是不知公主想把箭射往何處?” 趙靈微:“射到他們各自看得見的地方!” 說著,她就從自己的衣擺上撕下兩塊布條,并用手指蹭了蹭燃滅了的火把上的黑灰,在布條上以商言和魏言寫起字來。 ——要打到何時才停,你們自己看著辦! 她把寫了好了那句話的布條綁到箭上,而后便對仇懷光點了點頭。 公主一手握著弓,另一只手則把綁好了布條的箭搭到了弓弦上。 女將軍便是在此時來到她的身后,一手抓著弓,另一只手則搭在了公主的手上,替她穩穩地把弓給拉開。 于是那出自于公主殿下的箭便“嗖”的一下,射在了正欲再次向前的豹騎將軍的腳邊不遠處。 ‘要打到何時才停,你們自己看著辦!’ 太子殿下似乎以為只有自己的對手才有這樣的“手信”,心中更氣。 然而他才剛剛向前兩步,便感受到那“嗖”的一身也幾乎是追著他,落在了身后的不遠處。 ‘要打到何時才停,你們自己看著辦!’ 如此一來,打了一宿都未分出個勝負的兩人就都向城樓上看去了。 連帶著在外頭看了他們一宿的武將們也都向著箭射來的方向望去。 但他們卻只是看到了公主殿下轉身時那大氅的下擺掀起的弧度。 看著趙靈微離開時的背影,先前什么都不說,就只是提槍和人打了一夜的俞松謀終于開了口。 “她生氣了?!?/br> 可不是么? 拓跋子楚心道:怕是都氣了大半個晚上了。這會兒才出來,已是很有長進了。 如此,他不禁看了看自己身上正流血的傷口,也看向不遠處的豹騎將軍,問道:“十招之內定勝負?”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是兩人雖已打了那么久,可十招之內定勝負或許還是會讓他們感到不夠過癮。 因而俞松謀便冷淡地回答道:“百招吧?!?/br> 百招,便百招。 兩邊的醫師都已焦急地在外頭等著了,可這兩名已然折服了外頭所有武將的戰將卻是越戰越勇。 身邊最熟悉他們的人甚至在兩人的對招中感受到了“珍惜”之意。 這或許是因為兩人都明白,此戰之后……他們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與旗鼓相當的對手有這樣的一戰。 直到此時,恨意與殺意都已在兩人的招式之中消退了個干凈。 他們只想求一勝績,也只想戰勝眼前這個難纏的對手。 然而百招之后,他們卻是同時以槍尖與戟尖刺向了對方的喉嚨與鬢角,又是在最后關頭猛地停下。 他們的招式就停在那里,分毫未進,也分毫未退。 仿佛是在思索著此招若未停下,究竟誰會先血濺當場。 可那就是個平局。 良久之后,接受了這樣一個結果的俞松謀把槍收了回來,并用極為生硬的魏言說道:“所以,我只是領兵不如你?!?/br> 他所指的,自是在他在即將抵達王城之時被拓跋子楚所擊敗的那一戰。 然而太子殿下卻是在沉思了片刻后說道:“又或者,你只是太想達成那場勝利了?!?/br> 第115章 兵者, 詭道也。 打仗時,你不可讓人輕易就看出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時的豹騎將軍,開局時是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 可待到他逼近王城時, 便是誰都能知道他的槍之所指究竟是何處。 他太想得到那場足以被人記住百年的勝利了。 他也太過著急。 甚至他明明是進攻的一方,卻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勢。 于是,他便在遇到了及時趕回的鬼面戰神時, 一敗涂地了。 此時俞松謀的眼睛已不是那么邪性的紅色了。 他目光緊盯自己眼前的這人,說道:“多謝賜教?!?/br> 見魏太子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俞松謀便又將視線放到了對方的手腕上。 與之對戰整宿, 他當然會注意到拓跋子楚手腕上綁著的那根女子的發帶。 并且,他也發現了——在那根發帶上,還有著魏言的刺繡。 他的視線仿若實質,也根本就是不遮不掩。 故而, 拓跋子楚便抬起了左手, 也看向了已隨他征戰了多地的那根發帶。 俞松謀:“俞某有一個問題, 不知魏太子愿不愿為我解答?!?/br> 這是他用商言說出的話語。 經歷了這樣的一戰之后, 他已不會仿佛較勁似的,一定要用魏言同對方說話了。 畢竟他早已明白,眼前這人的商言,說得比他的魏言要好太多了。 拓跋子楚:“你問吧?!?/br> 俞松謀:“這根發帶上繡的魏言, 是什么意思?” 此時晨風拂過拓跋子楚那與他的鬼面具形成了極強反差的臉龐, 也讓只有一端繡了字的發帶再次被吹了起來。 那就像是他的太子妃親手為他系上了這根發帶的那一日。 冰冷的風將趙靈微那帶著香味的發絲吹到了他的手腕上。 此刻一想, 他竟發現……就連趙靈微抬起頭來看向他時的那個眼神,都在記憶中如此清晰。 身上的傷口還在叫囂著。 可他的心中卻是無比寧靜。 甚至,太子殿下的臉上還有了笑意。 “靈楚元年, 二月初六?!彼鸬?。 如此, 站在他對面的那人又還能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豹騎將軍頹然地捂住了自己肋側的傷口, 仿佛連站在那里都已有些吃力。 但他還是將手中的鉤鐮槍插在雪地里,勉力支撐著。 他不禁想到——今年是靈楚元年,又該是靈松幾年呢? 應當是……靈松七年。 七年光陰,終敵不過這短短數月。 這或許也意味著——這段姻緣終究不應是屬于他的。 早已在火把圍成的圈外焦急看著的醫師終于背著藥箱沖了進來。 但在與之一同進來的兩名商軍校尉想要扶住自家將軍的時候,豹騎將軍卻是揮退了他們。 他提著槍,讓這把鉤鐮槍的底部尖刃在雪地上一路劃出痕跡。 俞松謀:“今夜我就啟程回神都?!?/br> 拓跋子楚看了他的傷處一眼,卻還是點了頭,不說挽留的話。 俞松謀又道:“但在出發前,我想再見她一次?!?/br> 有關豹騎將軍的這個要求,太子殿下謹慎地想了好一會兒。 但最終,他選擇了點頭同意。 這一天一夜的戰事讓兩人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他們雖沒有和對方提起,卻顯然都不打算就這樣去見肯定已是十分生氣的公主殿下。 太子殿下與豹騎將軍先是命人將自己已然無恙的消息帶給公主殿下。 而后,便將自己收拾一番。 那些看起來嚇人的傷肯定是要清理、包扎好的。 臉上的灰,頭發上的血跡,以及身上的汗液也是得弄干凈的。 再加之他們都是不吃不喝地打了一宿,這會兒雖還未力竭,卻也是真的需要那么一點時間來恢復。 如此,待到太子殿下換上了一身極為精神好看的衣服,再次回到自己曾經的寢宮時,天色就已沒那么亮了。 只是這會兒的寢宮里卻是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趙靈微似乎是得了什么人的通風報信,知道他要來了,卻不想理睬他。 于是干脆就躺在榻上,裝睡。 可拓跋子楚卻不在意。 他揮退了正守在殿內的侍女,在自家太子妃的身后側躺下來,想要從身后擁住對方。 但他還沒躺下來,趙靈微就已經緊張得要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