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此人的斗雞眼是被遮住了,但是在眼眶的位置綁一根黑布條,上面還帶著兩顆琉璃石,這本就說不出的好笑。更不用說他為了稍稍讓眼睛里透進一點光,還不自覺地把下巴抬了起來。 侍女們頗有些忍不住地別過臉去。童纓剛想出聲提醒,就見元嘉已經開口道:“扭什么臉,扭什么臉?我姐還沒扭臉呢。都給我好好看著!” 侍女們于是連忙“喏”起了聲。 此時童纓已經用長竹板把此人的下巴壓低了一些,確保對方絕看不到趙靈微的真容,而后才退開了身。 只見原本還是眉頭緊鎖著的趙靈微在深吸氣之后便立馬換了一副表情,臉上揚起笑容,腳步不快不慢地走到那人身前。 她看著那人的丑臉,目光非但沒有任何的躲閃,反而還在盯著黑布上那對琉璃珠時笑容更甚,帶著無盡柔情與依戀向那人欠了欠身道:“夫君?!?/br> 這長著斗雞眼的男子哪經歷過這種陣仗? 他還是個光棍呢! 聽到這種能讓他酥到骨頭里的聲音,他直接腳下一軟,摔在了地上。 當他摔倒在地的時候,人還有些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趙靈微自是立馬向旁邊側了一步。然后她就見那人在臉砸地之后發出了一串扎耳朵的鬼哭狼嚎。 她顯然是還未適應這種“禍國妖姬”的狀態,面上尬尬的,并趕緊招府里的護衛過來把人給抬走。 直到這人嘴里喊著疼,被兩名護衛一路抬了下去,先前都被這種情形驚得倒抽氣了的侍女們才都拍起了面前的小桌案,一臉的興.奮,示意公主實在是太厲害了。 怎料元嘉便是在這個時候拍了拍他案上的驚堂木,并從面前的竹筒里抽出了兩根竹簽板扔在了地上。 一根竹簽板上寫著“假”,另一根上則寫著“兇”。 趙靈微:“……” 作者有話要說: 知人知面不知心vs知人知心不知面 即將開始! 第19章 元嘉:“姐,你是不是還不服氣?” 趙靈微心情復雜,應道:“略有一些?!?/br> 被自家幼弟如此拂了面子,趙靈微其實還覺得挺氣的,有點想打他屁.股。但元嘉這個小大人,這會兒還真有點胸有成竹的樣子。 因而趙靈微便壓下脾氣,配合著他略施一禮道:“還請元嘉弟弟不吝賜教?!?/br> 今年才只有九歲的趙元嘉從自己的坐席上起身,還挺像模像樣地走到趙靈微的身前,說道: “姐,你剛才就光盯著那兩顆琉璃珠看了,根本就沒看那人的臉,可能連那人長什么樣都不記得。所以你的眼睛是僵的,表情也是僵的??雌饋?,可不就又假又兇了嗎?” 咦? 趙靈微細細回憶了一番,先前她好像的確……只是盯著那塊黑布,還有那兩顆琉璃珠在看。因為那人笑起來的模樣,實在是形容太過猥瑣。 “姐?!痹斡謫玖怂宦?,特別雞賊地說道:“知道我為何這么懂嗎?” 元嘉不等自家jiejie接話,便立馬神氣活現地說道:“因為荀姨娘每次見我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姐,你好歹,也該練到荀姨娘見我們母妃時的樣子吧?” 元嘉說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正堂里坐著的侍女們都聽到。 善貞作為荀姨娘所出庶女,一下就漲紅了臉,她低著頭,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不一會兒,她便匆忙起身,跑了。 趙靈微喚了善貞兩聲,可她的這個庶妹還是一下就跑得沒影了。 她于是只得讓侍女們先退下,再是拉著元嘉與自己一同坐下,問道: “為什么要這樣給善貞難堪?后院的下人可全都在著呢?!?/br> 她這么一問,元嘉可不高興了。 這是他姐,一個娘生的嫡姐!怎么能因為一個姨娘生的庶女這么問他話呢? 他于是憋憋屈屈地說道:“我說的就是實話嘛!我們那姨娘,可不就是這樣的嗎!” 趙靈微:“那你也不該當著府里那么多人的面,也當著善貞的面說?!?/br> 元嘉死不認錯:“我就要!我就要!” 趙靈微:“可你這是在讓下人們看輕你庶姐?!?/br> 她見元嘉不說話,便接著道:“你哪怕再不喜歡荀姨娘,她也是爹娶進門來的妾,善貞則更是爹的女兒,身上流的血有一半都是和我們一樣的。 “如果府里的人連皇嗣的親女兒都能看不起、輕慢待之,日子久了以后,便成了刁奴。 “日后如果我們勢強,她們便會在外作威作福,壞我們名聲。如果我們勢弱,你還能指望這等刁奴對你好嗎? “元嘉,你已經九歲了。有些道理,你也該懂了?!?/br> 元嘉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了善貞這么大的一個難堪,但讓自家嫡姐說了幾句,他卻是比誰都要委屈,吸了幾下鼻子,居然就哭了。 元嘉:“母妃說的果然是對的!” 趙靈微先前還只是在認真地給元嘉講道理,直到她聽到這句話,才真的冷下臉來。 她盯著自己的幼弟,直到元嘉都有點露怯地往后退了,她便一下抓住了元嘉的小細胳膊,問道: “母妃都和你說什么了?” 她一連問了元嘉幾遍,元嘉都只是搖頭,不敢說。直到他看到他們的母妃出現在正堂之前,他才一邊向王妃跑去,一邊喊著說: “母妃說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和她!你待姨娘生的丫頭都比待親弟弟要好!” 王妃聽到此話,臉色顯然很不好。 而后,她便見趙靈微站起身來,對她高聲問道:“母親整日把元嘉帶在身邊,便是教他這些?” 王妃并不說話,且很是不自在地躲開了趙靈微的視線,在沉默了許久后說道:“你每日早上都帶著善貞一起習武,卻不帶元嘉一起,難道這還不說明我說的是對的嗎!” 趙靈微的這位母妃慣是愛哭的。 她才說完了這就話就掉下淚來,仿佛心里已是委屈得狠了。 元嘉心疼母妃,便抱著母妃,嘴里說著安慰的話語:“娘,不要哭……” 可趙靈微卻是在一聲嘆息后笑了。 “母妃可能不記得了,其實荀姨娘也不喜歡善貞來找我。但是善貞即便被罰,也要在被罰完了以后接著來找我。 “母妃可能也忘了,先前我也帶過元嘉。但元嘉身上有了幾處厲害的淤傷,便去找母親告狀,然后母親便把我大罵一頓,讓我以后不可再做此等荒唐事?!?/br> 說罷,趙靈微又道:“母親,女兒就要嫁去魏國了,可以不在意這些??稍问歉赣H的唯一一個嫡子。再這么跟著母親學下去,怕是就要被養廢了。一想到我皇嗣府的將來,女兒便覺心下苦楚?!?/br> 被母親和弟弟這么一打斷,趙靈微便沒了接著借那些人來演練的心思了。 她告訴沉琴,讓那些已經被選進來的人抱上白菜,明日再來。 等到那些人都散了,趙靈微便與自己的兩名心腹侍女一同坐在屋子里,思考起了那些近在眼前的煩心事。 兩人正在寫譯語人老師發給她們兩個的作業呢,便聽到自己的主人說道:“我覺得沉琴今天挑的那些人,不對?!?/br> 被點到名的沉琴“???”了一聲,在和童纓對了一眼后看向趙靈微。 趙靈微:“那魏國太子,應當是形容可怖。是半夜闖進別人家里,能讓人哭著趴在地上求饒的模樣。 “可你今日挑的那些,那都是尖嘴猴腮,油膩猥瑣。是半夜闖進別人家里,能讓全村人一起拿著犁地的鐵鍬過來暴打他們的模樣?!?/br> 說著,趙靈微便嘆了一口氣道:“被嚇到和讓人覺得不舒服,那應該是完全不同的?!?/br> 沉琴想了想,而后解釋道:“公主,形容猥瑣之人常有,形容可怖之人卻是不常有。奴……奴今天見到過的,長得最兇的也就是一位屠戶了??删瓦B奴都沒被他嚇到。奴便……便找了些讓奴沒法好好看著的人?!?/br> 沉琴到底是個比趙靈微還小了那么兩歲的小姑娘。 沒能把這件事給辦好,也著實不能太責怪她。 何況,她說的也很對。 形容可怖之人,不常有。 “那要不明日就還是不練了。一整日里都見到那樣的,還要練習對他們笑,心里覺得煩。我啊,就對著銅鏡練吧?!?/br> 趙靈微原本還是心里煩悶的,但一說到那句“對著銅鏡練”,沉琴和童纓就都笑起了聲。連帶著她也沒能忍住,笑了起來。 沉琴:“公主那么美,看著公主的人,哪怕是公主自己,想必心情也是很好的?!?/br> 童纓的性子是要比沉琴沉穩很多的,可這會兒她竟也跟著胡鬧,說了一句:“奴也是這么想的?!?/br> 趙靈微簡直要和她的兩個侍女打鬧起來。 好一會兒之后,她才命沉琴去書房取來裝著她與拓跋子楚之間往來信件的木盒子,并把對方寫給她的那一張張只字片語又看了一遍。 “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心思單純之人,也該是和我今天見到的那些,完全不同的人?!?/br> 拓跋子楚給她寫來的信實在是太短了,基本每一封都只有那么寥寥幾字。 趙靈微不得不把自己每次寄去的信再抄一遍放在旁邊列上號,才能知道魏國太子給她寄來的那幾個字到底是在說什么。 可趙靈微卻覺得,她好像能從那些簡短的字句里讀出魏國太子的情緒,甚至……還能想象到他寫下那些事的表情。 屋外發出了鶻的啼叫聲。 原來,她們才說著魏國太子呢,又飛了一趟魏國送信的白將軍便已經回來了! 趙靈微連忙推開門去,并抱起她那已在來回的送信中瘦了回去的白鶻。 “咦?” 才摸到白將軍腿上的信筒,趙靈微便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那顯然和她先前用的小竹筒不是一種玩意兒,而是……用紫檀木做的高級貨。 趙靈微解下這支信筒,把它放在陽光底下好好看了一番。 這信筒的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線條也格外的漂亮,雖簡潔卻絕不簡單。 并且,還帶著一股很讓她喜歡的古樸韻味。 魏國人用的信筒……居然是這么精致的嗎? 一想起自己先前用的信筒和它相比有多簡陋,趙靈微就覺得……臉熱。 “公主,駙馬這回寄來的信上寫了幾個字???有五個字沒有?” 沉琴從趙靈微的身后探出腦袋來,面上的笑容賊兮兮的。童纓則因此而敲了敲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