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他接著說道:“晉越縣主在女皇那里十分受寵。她說,要她嫁來魏國,可以。但她只愿嫁給貴國太子。沒有辦法啊,我們的陛下實在是拗不過她,便只好派下臣前來與國主商量一二?!?/br> 這使臣看起來很是沒臉沒皮。他甚至有點滑不溜秋的,像條泥鰍。 他一邊說著“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一邊還要向魏國太子那里瞟一眼,又瞟一眼。 在這種都已經形同sao擾的視線下,拓跋子楚不禁身體緊繃著低了低下巴。 那其實已經近乎是一個進攻和威脅的姿態了。 魏國國主也終是忍無可忍地一拍金座的扶手。 商使立馬收回看向拓跋子楚的視線,并低下頭來,接著說道: “魏國主,您看,您左右也不過是想要我們的公主來您這兒和親,晉越到底嫁給國主,還是嫁給太子,這其實不重要啊??晌覀兛h主卻真是喜歡貴國太子,喜歡得緊。要不然,就干脆讓她嫁給太子算了?” 自己看上的美人不喜歡自己,反而喜歡自己的兒子。 這種事不論放在哪個老男人的身上,那都是相當不愉快的事。 但這商朝使臣的這般模樣,居然也讓他有點倒胃口。 魏國國主是知道自己那大兒子長得極好,但問題是別人不知道啊。 這南邊的女人不是都嬌滴滴的,還重名節嗎? 一個才十七歲的小姑娘,卻是對一個“面容可怖”的陌生男子如此“喜歡得緊”。 還沒嫁呢,就派了個狗模狗樣的男人過來,討好的sao話說了一堆。 這晉越縣主的大商第一美人之名,怕不是假的吧? 有詐。 魏國國主覺得這之中可能有詐。 他朝著身邊一名近臣的方向傾了傾身,想聽聽近臣怎么說。 “王上,臣覺得,可以趁機問他們多要一點東西。反正他們的公主過來了就好?!?/br> 魏國主不太愉快:“那我的美人呢?就這么成了我兒的了?” 近臣的心里是這么想的:王上,您宮里頭的美人不說有三五百,也有三四百吧?哪能次次都覺得——我就缺這一個了? 但他不能這么說,他只好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湊到了魏國主的耳邊悄聲說道: “太子殿下常年在外帶兵打仗。太子不在時,王上自可去找那公主。這不是,親上加親的事嗎?” 喲,這想法好。 魏國國主滿意地笑了。 只是拓跋子楚作為武技高超之人,五感本就比尋常人要敏銳。 當那句“親上加親”一出,他的那雙琉璃色眼睛便更冷了。 他握了握拳頭,但諾大的殿上,卻是無人注意到這一點,也無人關心他聽到了什么。 仿佛這總是以鬼面示人的少年戰神,原就不是一個有著情感的,人。 他就是魏國的龍雀天戟。 僅此而已。 大家見魏國主笑了,便都笑了。 那位大商的使臣便趁此時機很是討好地說道:“若是魏國主看好這門婚事,我們大商,便愿意再獻十位美人給魏國主,也算是聊表心意了?!?/br> 魏國主聽到此言,一時大悅。 “好!就這么辦!” 隨著“好”這一個字被說出口來,大商的和親公主嫁給魏國太子的事,便算是定下了。 只是在那豪情萬丈的“好”被說出口之前,魏國主甚至都沒問過自己的兒子,愿不愿意娶那晉越縣主。 待朝會結束,拓跋子楚便很快離開了。 而在他離開的時候,他卻還聽到了那商人的使臣被他的父親招去身邊時所說的話。 “我且問你,不是說嫁過來和親的是個公主嗎?縣主又是怎么說?” “差不多的,都是差不多的。我們的陛下今年都六十七了,哪能有十七歲的女兒啊。那是我們皇儲的女兒。早年也是當過公主的……” 拓跋子楚在心底冷哼了一聲,接著就加快了腳步,讓殿上的朝臣們一個都追不上他。 他確是不想要這門親事的。 但相比起那素不相識的公主,他更不喜歡的是去到他父親的面前,告訴對方他不想要這個、也不喜歡那個。 在母親亡故之后,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終是成了這般。 于是他在父親的面前最常說的也就只有四個字了。 ——好、是、可、否。 只是拓跋子楚未曾想到,當他從演武場回來之時,卻是看到了正守在太zigong門前等著他的那名商使。 那人神色平淡地等在那里,眉宇間已然沒了那份讓他感覺到不愉快的滑不溜秋,就連身形都挺直了許多。 “見過太子殿下?!?/br> 商使才一見到他,便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拓跋子楚遲疑地點了頭,并站在那里等著他說話。 “方才在朝會上對殿下頗有得罪,還請太子殿下能夠容某說一說我的苦衷?!?/br> “沒有興趣?!?/br> 說著,拓跋子楚便走進自己的太zigong。 但那人卻是一下便跪在了門前,“咚”的一聲直接砸得他回了頭。 商使:“太子殿下,先王后對國主恩情這般深重,但在王后難產而亡后,貴國國主卻是立刻就娶了一群美人。試問我們的公主又如何敢嫁他?” 第16章 ‘如果他不愿理會你,你便和他提一提那位先王后。他若心中不平,便定會讓你說下去?!?/br> ——這是使團在出發前往魏國之前,晉越縣主對他所說之言。 這位精通魏言的使臣自是認同趙靈微所說之言的。 但當他真的當面開口提起這位少年戰神心中的逆鱗,那驟然而起的殺意還是讓他感到背上冷汗連連。 商使跪在那里,低著頭,任冷風吹著自己的脖子。 在那雙琉璃色眼睛的注視下,每一息都變得格外漫長。 待到商使覺得仿佛都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之后,拓跋子楚才說道:“進來?!?/br> * “先前某在殿上欺騙了國主。晉越縣主并非是如此受寵的。她……她的父親也并非我們的皇儲,而是皇嗣。這之中的辛酸,并非是三兩句話便能道的明的。 “僅在兩個月之前,縣主的堂姐萬安公主才剛剛去匈人那里和親。萬安公主臨行時,縣主是騎著馬冒雨前去相送的?,F在縣主又……不得不來魏國和親。 “我知太子在十七歲時便已經一戰成名了。但縣主……她終究是個還沒出過神都的弱女子?!?/br> 商使在拓跋子楚的面前如此絮絮叨叨地說著與趙靈微有關的事。 “縣主雖長得極美,卻并非是個性刁蠻之輩。她天資聰穎、勤勉好學,且確是對太子殿下十分敬佩。 “縣主在某出使魏國之前曾說,她以為殿下應當便是魏國之內于她而言的,唯一一個良人。還望……望太子殿下日后能多憐惜她一些?!?/br> “縣主說:滴水之恩,她必涌泉相報?!?/br> 拓跋子楚微微垂眸,似是思考起了什么。 但他所戴的那張面具卻是讓人幾乎無法辨明他在想些什么。 商使在說完了那番話語后,便拱手向拓跋子楚一拜,似乎不得到回應便不打算起身了。 可拓跋子楚卻是在片刻之后就開了口。 拓跋子楚:“她叫什么名字?” 商使:“縣主的閨名是……趙靈微?!?/br> 拓跋子楚動作幾乎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下巴:“知道了?!?/br> 見魏國太子這番態度,商使心中大喜,并連忙說:“在下出發時,縣主托在下給太子殿下帶來了一樣東西?!?/br> 拓跋子楚:“不用送我禮物?!?/br> 商使:“不不,這件事物不是送殿下的,而是帶給殿下的?!?/br> 并非贈送,而是帶給。 如此話語自是會讓人感到好奇。 而這名商使也稍稍離開了片刻后給拓跋子楚帶來了那件“東西”。 那竟是一只被裝在了籠子里的白鶻。 * 待到那名在人前與人后的反差極大的商使離開,拓跋子楚才將關著白鶻的籠子打開。 白鶻在籠子被打開之前就已經撲騰起翅膀,又在籠子打開后一躍而出,飛向殿外的院子。 拓跋子楚跟著它一起向外走去。 卻見白鶻在太zigong的上方盤旋了一圈后又落到了他的面前,仿佛還在聰穎地提示他看看自己的腳。 ——那里綁著一個小信筒! 拓跋子楚走上前去,然而他走近一步,那只白鶻便向外跳上幾步。 待到拓跋子楚快要沒了耐性,并皺起眉頭時,白鶻卻是一下撲騰著飛到了他的懷里。 這顯然是一只經受過訓練,并還懂得如何討主人歡心的,聰慧且狡猾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