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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路人漸漸散去,喧囂的京城大街只剩鞋子踩雪的橐橐聲。 溢彩流光的晚霞,映襯著萬物,竟連珍寶齋柜臺的那瓶綠萼都披上了半縷金黃。 這綠萼梅還是元正初賀蘇云青新店開張之禮。 單瓣綠萼插在極雅致的白玉瓶里,進店的姑娘小姐還未來得及看釵,便先被這股馥郁的香味所吸引,總免不了低眸賞玩一番,只見萼綠花白、小枝青綠,便知是上等品。 “聽說珵安王府梅園種著數十株綠萼,不知有沒有這個香?” 蘇云青笑盈盈望著她們討論綠萼,這花竟比她的釵還受歡迎。 她凝著那花,心里怔怔出神,元正初已有好幾日未來尋她了。 天色愈暗,雪珠子扯絮般砸在蘇云青身上,積雪漫濕了鞋底。天寒地凍,她卻覺心似被人放在熱水般guntang焦灼。 半個時辰前,有小廝來珍寶齋傳話: “叁爺高燒數日未退,口里總是喚姑娘的名字,所以二爺特差小的請姑娘去王府照料一二?!?/br> 蘇云青聞言,立刻關店隨著小廝離去。 這小廝帶著她在王府繞來繞去,走了許久,才經過白墻小院的幾株芭蕉葉,來到被竹林掩蓋的小屋,只見那屋子匾額上書叁個字“聽雨軒”。 蘇云青皺眉,問那小廝,“元大人住這?” 小廝作揖回道,“咱家二爺想先見見姑娘?!?/br> 話落,蘇云青身側的手攥成拳,深吸一口氣,便推門進入那小軒。 “二爺只想和姑娘說話?!?/br> 小廝伸手截住了繼續行進的韋洲。 “你在這里等我?!彼仡^向韋洲示意。 聽雨軒里燒著炭盆,暖和和的,襯得案桌上那盆白梅愈發香氣清遠。只見元正宣穿著半舊栗色袍子,正坐在窗欞旁獨自對弈,白玉棋子夾在他指尖,凜凜泛著寒光,竟像把小小的匕首。 兩人都未說話,聽雨軒靜謐地只剩棋子落盤的敲擊聲,一下一下都像砸在蘇云青身上般。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這簡直比雪珠子還讓她冷得慌。 她向那炭盆望去,似想尋些暖意,卻見碳火燒得如紅寶石般,不知怎么就讓她想到了血,也是這樣紅滟滟的色澤。 屋外的風聲越吹越疾,她心里實在擔憂元正初,剛想開口,便見元正宣在棋盤落下最后一顆黑子后,轉眸看向了她。 元正宣的目光這樣鋒利,蘇云青嚇得不由往后退了兩步,直退到門檻邊。 她以前隨慕容述見過兩次元正宣,無論哪一次他都是溫和有禮,笑容拂面,遠不是今日般殺氣騰騰。 “正初在雪地里跪了叁日,求我讓他娶你?!痹侄似鸩璞K,皺眉道,“你還真是厲害。慕容述為了你拒娶婧顏公主,不惜與懷王對立。我弟更是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br> 話落,蘇云青咬著唇,未分辨一言,只是手里的拳頭愈攥愈緊。 “依你的身份,是進不了元府大門的??墒撬厮靥婺阏f情,說墮入風塵并非你本意。我也不是那棒打鴛鴦之人,既然正初如此鐘意你,我做二哥的也不忍看他真為了你把小命給喪了?!?/br> 元正宣說了半晌,才掀開茶蓋,抿了一口。冷透了的鐵觀音,苦得他連眉毛都皺了起來。 “半婢半妾,留在正初院里伺候,府里上下尊你一聲姨姐,也不算辱沒了你?!痹拿济珴u漸平整下來,他把那杯冷茶推得遠遠地,厲著嗓子道,“正初尚未娶妻,如果貿然納妾,恐對他名聲不利。希望你能體諒?!?/br> 元正宣見蘇云青只是垂下頭,久久不答話,心里狐疑頓起,不由發問, “你不愿意?” 蘇云青依舊默然。 元正宣見狀,不由得來了脾氣,聲音愈發不耐煩, “你娼妓出身,能做個通房已是萬分抬舉。你還有什么不愿意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想通了就滾去正初院里伺候?!?/br> 蘇云青聽著,只覺元正宣的聲音如冬雷般在她心上隆隆滾過,壓得她又疼又氣。 “我不會做妾?!碧K云青止住眼眸中的水汽,拼命不讓它掉落下來。 她的聲音雖輕,卻一字一句,極有力度, “正初說過會娶我,若非明媒正娶,我絕不會和他在一起?!?/br> 說罷,蘇云青轉身欲走,背后卻傳來元正宣的冷笑。 “你們女子不是常說什么‘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嗎?”元正宣話語里的鄙夷愈發明顯,“怎么現在情郎有了,卻還要去計較那些虛名?看來你對正初的喜歡,也不過如此?!?/br> 他的話讓蘇云青身子一僵,整個人便默默地杵在那里。 元正宣忽地推開房門,雪花攜著寒意紛紛往蘇云青身上撲來,從頭到尾,直涼到她心坎里去。 只聽元正宣對小廝吩咐道,“送她出府。再派人去太醫院,就說治了幾日,叁公子都不退燒,請個太醫來瞧瞧?!?/br> 小廝應了聲,便恭敬地伸出手,請蘇云青隨他離府。 蘇云青抬眸,只見漫天雪光,四處皆是白茫茫一片。 她緊攥成拳的手,慢慢松了開來,無力地垂在身子兩側。 更┆多┆書┇籍:w oo 1 8 .v i p (W oo 1 8 . v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