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指上的狗尾巴草被月光鍍上了層淡淡的光暈。

    蘇云青凝著那左手，心里頓覺五味陳雜。

    她猜不透慕容述的心思，也懶得去猜。

    驀地，慕容述瞥著那兔子燈籠，嗓音嘲弄，

    “燈籠真幼稚！”

    蘇云青心里默默翻白眼。

    你不幼稚？你弄個狗尾巴草當戒指？

    剛剛內心的波瀾立刻被慕容述此話平息下來。

    陣陣晚風襲來，蘇云青眼皮子愈沉，幾乎被風吹得要瞌睡起來，就連不遠處士兵們cao練的聲響都漸漸微弱下來。

    “走！”

    忽地，慕容述霸道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被慕容述拉著往回走。

    經過一個灌木叢時，蘇云青聽到幾聲凄慘的貓叫。順著月光瞧去，似是一直小貓被枝條困住了。

    蘇云青晃了晃被慕容述牽住的小手。

    皎潔的月光下，只見慕容述頎長的身影，一步步向灌木叢中走去。

    他伸手扒開那些帶刺的野草，一旁的蘇云青把兔子燈籠往灌木叢里探了探。只見是一只灰色的小貓蜷縮在那兒，悲戚地叫喚著。

    小貓右腿被灌木草的倒刺扎傷，皮毛上滲出了斑斑紅跡。見狀，慕容述利落地從袖口處撕下一塊布料，熟練地為小貓包扎起傷口。

    映著幽幽燈火，蘇云青看到慕容述高傲清冷的臉上，居然嵌著一絲難得的溫柔。

    她想伸手去摸小貓，卻被慕容述冷聲拒絕，

    “這貓性野，帶回去讓高不危養段時間，再送你院里?！?/br>
    說罷，慕容述左手抱起小貓，右手牽著蘇云青。

    兩人就這樣手牽手往營地慢慢走去，滿月的光亮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

    翌日，洛陽城。

    臨近中秋，西市比往日更為鬧熱，賣各色中秋時令物什的攤販擠滿了街道。

    元素素與翠竹緩步走在人群中，難得身后沒有跟著一大堆丫鬟婆子。

    “小姐，這桂花咱府里就有，干嘛巴巴跑那么遠去摘？”

    翠竹手中捧著一把桂花，杏眸則望向元素素。

    “叁哥喜歡淮園的桂花，說只有那兒的桂花才配得起金桂二字?！?/br>
    “可老爺郡主要是知道小姐偷溜出來，肯定動怒?！?/br>
    “別讓他們知道，不就行了？”元素素拿過翠竹手中的桂花，放在鼻尖輕嗅，“叁哥近日心事重重，我也只是想讓他開心?！?/br>
    翠竹正想催促元素素趕緊回府，卻聽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

    “素素……”

    聞言，元素素連忙抬頭，只見眼前站著一位憔悴不堪的女子。

    愣了半晌，才喃喃，

    “淑jiejie？”

    恰值正午時分，青石板路上的樹影清晰圓正。

    六角涼亭里，石桌上的桂花散發著幽幽的香氣，元素素與季淑柔相對坐著。翠竹與琥珀則被雙雙打發在不遠處的柳樹下侍立。

    “淑jiejie，你這是怎么了？”元素素圓潤的小臉掛著焦慮，杏眸定定地看著季淑柔。

    “素素?！奔臼缛嵫劭舴杭t，哽咽道，“只有你能救我們母子了?！?/br>
    母子？

    元素素身體一愣，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聽季淑柔又道，

    “我和你叁哥早就情愫暗生。那日我們上山游玩，突逢暴雨，為了避雨，我們不得不躲進山洞，后來……”

    季淑柔的聲音越來越輕，臉上的紅暈蔓延開來，似是含苞欲放的粉荷嬌蕾。

    元素素聽著，只覺心如刀絞，原來叁哥的心上人是她。

    “可是素素，你知道的，我只是季國公府的庶女。又如何能嫁于你叁哥？更何況現在珠胎暗結，靜云郡主必定不喜?！?/br>
    “身為人母，我又怎能忍心把這孩子打掉？”

    “這是我和正初的第一個孩子……”

    說罷，季淑柔便淚如雨下，不能自已。

    嗚咽的哭聲籠罩在元素素四周，她又想到近日叁哥如此消瘦，想必定是為了此事煩擾。

    “淑jiejie，你別急……這件事我先回去和大哥、叁哥商量一下?！痹厮嘏ψ屪约浩届o下來，拉著季淑柔的手安慰道。

    “素素，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奔臼缛崃⒖坛雎暰芙^，“你也知道你叁哥那人，何其清高？斷不會讓別人知道，他竟不守禮法做出此等事來……”

    聞言，元素素眸子黯淡下來，久未答話。

    不能告訴大哥、叁哥，她一個姑娘家又有什么辦法？

    難道要向京城的二哥求救嗎？

    “素素，只有你能救我們母子了?！奔臼缛岱路鹂创┰厮氐男乃?，拉著她的手撫在自己肚上，“這也是你的侄兒啊。你可忍心？”

    ……

    回院路上，元正初形影單只，溶溶月光照著他高大的身影，更顯蕭瑟寂寥。

    他步子沉重地邁入書房，還未掌燈，便先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夜風順著門框刮進來，將這股香氣愈吹愈散。

    借著瑩白的月光，只見桌上的粉彩雀鳥直瓶里插著數株金桂。

    “淮園的桂花，叁哥喜歡嗎？”

    忽地，元素素雙手捧著一盤水晶糕，出現在元正初面前。

    元正初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便轉身去燃房里的蠟燭。

    屋內頓時明亮一片，元正初剛想回答元素素的問題，卻見她臉上似掛著淚痕。

    “哭過了？”元正初皺眉。

    “廚房油煙大，做糕點時被熏著了?！?/br>
    元素素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低頭回道。

    “這桂花，叁哥喜歡嗎？”元素素抬眸，又問了一遍。

    “喜歡?！彼焓帜闷鹨粔K水晶糕，笑道，“下次在府里摘就行了，淮園太遠了?！?/br>
    元素素見元正初手中的糕點已空，便又遞了一塊過去。

    “叁哥，那你喜歡素素嗎？”

    元素素雙眸直直地凝著元正初，毫不遲疑地問道。

    “喜歡?！痹跚迨莸哪橆a帶著一絲暖意，“你是我的死xue。我怎能不喜歡？”

    聞言，元素素笑了起來，梨渦深陷，連眼眸都帶著光亮。

    “我也喜歡叁哥。所以我愿意為叁哥做任何事?！?/br>
    元素素將腦袋倚在元正初寬闊的胸膛上，聲音清脆卻堅定。

    為了所愛的人犧牲，應該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