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自蒼穹砸落，又在地上匯聚成條條小溪。冷風拂過，涼意夾雜著雨點撲身襲來，讓人不禁覺得寒意四起。

    驀地，蘇云青只見慕容述站了起來，面容冷峻，看都沒看她一眼，便邁著步子往門外走去。

    圍在門口的人群也跟著撤走，只剩下一個長相白凈，帶著書生氣質的男人淡定自若地走了進來。

    蘇云青警惕地往后退了好幾步，雙手死死攀住了床柱。

    慕容述這個變態，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周煥看著蘇云青嚇得慘白的臉，不由得出聲安撫，

    “在下乃慕容將軍手下參軍?！敝軣ㄏ蛱K云青恭敬地做了個揖，“姑娘叫我周煥便好?！?/br>
    說罷，周煥便在桌前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神情灑脫。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殘酒，又打量了瑟瑟發抖的蘇云青一眼。

    心想這姑娘別看瘦弱，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居然敢給慕容述下毒。

    最令人意外的是，慕容述還不準備拿她怎么樣，可見真真是喜歡到骨頭里去了。

    “該怎么稱呼姑娘呢？”周煥笑了笑，從袖口里掏出兩張戶籍紙，低頭細看片刻，“該叫蘇云青姑娘還是蘇云嵐姑娘呢？”

    話音剛落，蘇云青緊握床柱的手不免又用力一分。

    “一直聽說元家叁公子，元正初大人剛正不阿?！敝軣ǚ畔率种械膽艏?，看向蘇云青笑道，“沒想到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竟敢這樣徇私包庇，視大蕭律法于無物?！?/br>
    “蘇姑娘，今日這毒藥，想必也是元大人給的吧？”

    周煥見那蘇云青眼眸低垂，久不作答，又張嘴補了一刀。

    “不……”蘇云青立刻出聲反駁，嘴里又囁嚅道，“是我恨極了慕容述，與元大人無關?！?/br>
    她不怕死，只怕連累他。

    周煥看著蘇云青視死如歸的眼神，倒是微微一愣。

    平日在戰場勸說俘虜，不怕別的，就怕他們真不想活了。

    周煥在心里悄悄嘆了口氣，不得不厲著嗓子道，“蘇姑娘仁厚，自然不愿意牽連元大人?？墒菍④姇胚^他嗎？”

    “不只是元大人，還有埋伏在將軍府周遭的人，還有日日給姑娘看病的人?！敝軣ㄉ裆?，逐字逐句道，“難道蘇姑娘真的想用幾十條人命，來換你一個人的自由嗎？”

    聞言，蘇云青的貝齒硬生生將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沖涌進她的口腔。

    她想到了那日在密林的少年，想到了月光下她被鮮血染紅的衣裙。

    是啊，她的自由值得那么多條人命嗎？

    她只是個蟲二閣的妓女，后被黃世榮贖回家當了小妾。

    對于她這種身份的女人，本不應該奢求什么自由，就應該隨波逐流地活下去。

    是她錯了嗎？

    追尋自由的代價居然如此之大？

    大到要讓無數人為她送命嗎？

    “如果蘇姑娘真覺得自由難能可貴。在下現在就可以帶您出府?！敝軣ㄉ裆活D，認真地望向蘇云青道，“只是可憐了那么多條人命?？蓱z他們的父母白頭人送黑頭人?！?/br>
    蘇云青定定地看著周煥，臉色白得嚇人，良久才問道，“我留下，將軍便會放了他們？”

    “只要蘇姑娘愿意真心留在將軍身邊伺候?！敝軣ㄉ焓纸o自己斟了杯茶，嘴里說道，“在下擔保所有人性命無虞，全部活著走出將軍府?！?/br>
    又過了許久，周煥才聽到蘇云青細若蚊吟的聲音，

    “我愿意留下……”

    周煥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真覺得自己像妓院里的龜公啊。

    可是沒辦法，將軍讓他過來勸這個女人。

    他敢說一句不？

    他又不是蘇云青，給他慕容述下完毒，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等著人來哄？

    “蘇姑娘果然重情重義?！敝軣ê龅刈叩教K云青面前，恭恭敬敬道，“既然姑娘想明白了，便請去將軍院里伺候吧?！?/br>
    說罷，周煥又向蘇云青作了個揖，之后便離開了屋子。

    只留下蘇云青一人呆立房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抬手把下唇的血跡慢慢擦掉。

    唇上的血腥味漸漸消失……

    從這一刻起，蘇云青選擇了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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