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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樓的伙計拿著大掃把正在門前掃雪, 這鬼天氣, 店里的生意都差了許多。他動作利索的三兩下將門前的雪掃干凈, 只想趕緊回店里去后廚烤烤火,順便吃點大廚剛炸的油渣。 這時他看見長街的盡頭有兩個人慢悠悠的走來,大雪將天地連接成一片,混沌之中那兩個人影越來越近?;镉嫴[著眼睛仔細瞧著,這種天氣還在外面晃悠?不是嫌命長吧? 終于人影近到快要看清他們的樣子了,竟然是兩個耄耋老人。這是一對老夫妻倆,身材瘦小干癟滿頭白發,穿著厚厚的棉衣, 臉上的皺紋深刻極了。他們相互扶持著, 一起走在這大雪之中。蒼老的臉上不見風雪交加的痛苦,相反顯得平靜怡然。 一看清這對老人, 伙計立刻肅然起敬,兩步走過去道:喲,林大夫,是您二老呀,這么冷的天怎么還在外頭晃悠?快快, 進店來避避雪。rdquo; 林大夫也就是薛采朝著他笑了笑道:沒事,再走兩步就到家了。rdquo; 您家離這兒還有一條街呢。rdquo;伙計說什么都要讓他們倆進店避雪。 二樓的掌柜聽見動靜,一低頭往樓下看,看見這場景,立刻道:快,快把二老請進來,你怎么干活的?rdquo; 說著掌柜下樓,不由分說就把薛采兩人給攙進了店里。四海樓大廚很快端出一盆暖鍋,鍋已經燒的沸騰了,里面的蔬菜rou類燉的泛起陣陣香氣。掌柜讓伙計把炭盆拿過來,對薛采二人道:您二老也真是的,這么大雪還在外面晃悠。rdquo; 薛采帶著溫和的笑意道:城西的張家媳婦難產,這么大雪也不好把人送來,只能我們跑一趟了。rdquo; 掌柜的臉色立刻就難看起來,這張家怎么做事的?你們是去救他們孫子命的,居然就這么讓你們頂著大雪回來了?萬一路上摔著了hellip;hellip;呸呸,瞧我這張嘴。rdquo; 已經是個老奶奶模樣的空閑吃了一口滑嫩的豆腐,道:他們家事情多,我們身體還硬朗,不礙事。rdquo; 唉,您二老真是hellip;hellip;rdquo;掌柜的不知道該說什么,這么多年了,多虧了你們,要不是你們hellip;hellip;rdquo; 薛采笑笑,大家都是互相照應,我們不也經常來你們店里白吃嘛。rdquo; 那怎么能一樣?rdquo;掌柜的道:你們夫妻倆人吃能吃多少?要是你們來吃飯我還收錢,那我就真沒臉在這青州城里待下去了。rdquo; 雪一直沒有停,最后掌柜和伙計一起送了薛采倆人回了家。兩人進了藥鋪,沒有別人的時候立刻腰背就直了起來??仔酪啦簧岬目戳艘谎鄞巴?,道:真的要走了嗎?rdquo; 嗯。rdquo;薛采道:我已經突破到了化神期,再說了我們都八十多了,也該死了。rdquo; 孔玄不高興,生氣的噘著沒幾顆牙齒的嘴。薛采道:怎么,舍不得???rdquo; 你舍得嗎?rdquo;孔玄指著外頭道:這整座城里的人有一半都是我接生的,幾乎全部都在我們這兒看過病。我覺得這里比十萬大山好,我再也不想待在荒無人煙的十萬大山里了。rdquo; 薛采看著她,道:可是你不是人啊。rdquo; 孔玄一滯,薛采道:修士就該待在修士的地方,怎么能總是和凡人混在一起呢?你不能在凡間待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誰。rdquo; 七天后天氣放晴,家家戶戶都出來洗衣服曬被子。有人路過藥鋪發現藥鋪沒有開門,整個青州城里的年輕人都好像是這對老兩口的晚輩一樣,遂去敲門。敲了半晌不見人開門,幾個小伙子就去找了鎖匠打開了藥鋪的門鎖。 藥鋪里冷冷清清的,桌子上地上落了一層灰,也沒燒個炭盆,冷得很。他們來到后院,打開了老倆口屋子的門,床上老夫妻倆的尸體都已經涼透了。 一聲哭聲從藥鋪里傳出hellip;hellip; 三天后林大夫夫妻倆出殯,全城上至父母官下至街頭的乞丐都綁了白布,跟在棺材后頭送葬。一路上街道擠的滿滿當當,所過之處哭聲震天。四海樓的掌柜更是哭暈了過去,醒來之后就扇自己嘴巴子,說那天送老倆口回去之后要是記得每天去看看,說不定老倆口就不會死。 孔玄和薛采飄在天上看著,其實薛采想走的,但是孔玄一定要看著他們自己被下葬??赐炅巳^程,薛采道:現在能走了吧?rdquo; 孔玄紅著眼睛在薛采胸口捶了一下,你怎么這樣???你都一點不傷心嗎?rdquo; 薛采感覺還好,他反而有些好笑道:堂堂的活了幾千年的大妖孔玄,居然會舍不得這才相處了幾十年的普通人嗎?他們的生命對你而言,不過是蜉蝣之于天地,何至于此?rdquo; 孔玄氣得不行,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rdquo; 薛采有些好笑,轉身飛在前面,我們回十萬大山吧。rdquo; 修士的世界和凡人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同,六十年沒回來,十萬大山孔玄洞府沒有一點變化,甚至連灰塵都沒有。薛采率先進了洞府,第一眼就看見了空蕩蕩的桌子。 隨后他若無其事的往躺椅上一躺,還是這種日子快活呀。rdquo; 孔玄又瞪了他一眼,就在此時一只紙鶴飄了進來,紙鶴見到孔玄后,口吐男音:孔玄,有朱花現世,常熙有救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