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薄荷

    沒有等他回答, 凌婳從手包里抽了張照片出來，遞到男人眼前去了。

    傅司南往上瞟了眼，“……”

    整整幾秒鐘的安靜。

    感覺到他的反應似乎不太對, 她往照片上看過去：背景是2018年度世界經濟峰會上的深藍底圖, 攝影燈光交織，他筆直的身材玉立在鏡頭的前列，氣質斯文而矜貴。

    下方是她手寫的字。

    “我的男人傅傅子【心】”

    凌婳：“……”

    拿錯照片了。

    她和他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好幾天的時間都在網上到處搜索他的名字——然后誤打誤撞地找到了這張照片。

    照片里他的扮相很好看，她很喜歡，所以就沖了好幾份, 家里放了一份, 每一個手包和錢包里也都有一份。

    拿錯了照片, 凌婳把那張放了回去, 然后重新找了照片出來——是他們在六年前的合照, 她擺到他眼前來，嘴里振振有詞, “證據確鑿?！?/br>
    “……”

    是時到了房間，傅司南騰出手去刷卡，回答了她的話，“是?！?/br>
    他說著，往床沿的方向走去，一邊膝蓋壓上床褥, 而他將她放下來，彼此的視線直接地相對, 男人的嗓音若抵著她的肌膚，低低沉沉的：“我們以前認識，婳婳?！彼溃骸爸皇悄阃浟??！?/br>
    出乎她的意料, 他不只沒有否認，反而還很干脆地承認了。他的坦率讓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凌婳的眼睛轉了下，繼續問：“是我在薄爺爺家的時候嗎？”

    畢竟他家就在隔壁。只是別墅區之間每一戶都間距得很遠，所以之前她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傅司南應聲。

    想起什么，她說：“……我們還在一起了?！?/br>
    那張合影上，她在他懷里，姿勢親密——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她是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眸稍收斂，他墨眸里浮出意味，“我們的確早戀過?！?/br>
    凌婳：“……”

    她舉起手臂放到他的胸膛，將他推搡出一定的距離，四目相對著，語氣干巴巴地，“那你為什么沒有跟我說過?！?/br>
    “……”

    這樣想著，她覺得有點委屈。

    她忘記了，他又沒有忘記。

    她明明初中畢業就遇見了他，也跟他在一起了，結果之后她失憶了，他就不來找她了，之后大學快畢業，她才誤打誤撞地又在云集藝術中心遇見他——那如果那一次沒有見到，他們是不是以后都不會見面了？

    想到這一點，她有些生氣。

    而他沉默著一直沒有給她想要的解釋——于是她自顧自地猜測起來。

    “你移情別戀了?！?/br>
    “你見異思遷了?！?/br>
    她說著，眼睛變得酸澀：“……你不愛我了?！?/br>
    一顆的眼淚從眼眶滾出，凌婳覺得自己很委屈。

    明明以前就在一起了，這么久了卻從來沒有找過她，意外地遇見之后，他又跟她在一起，對著她口口聲聲地說喜歡。

    男人的心，都是這么善變的嗎？

    “……”傅司南俯身，將薄唇印在她眼角，淺啜過那一顆的淚珠，他在她下唇輕咬著否定：“不是?！?/br>
    他這是用兩個字回答她三個問題。

    隨著他的輕吻，她的眼睫顫了顫，“……那是什么？”

    在柔軟的大床上，男人坐直，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唇邊虔誠地親吻著，低語喃喃地喚她：“婳婳?！彼f：“那個時候……你生病了?！?/br>
    凌婳有些茫然地聽著，“生??？”

    金邊的鏡片后，傅司南眉目微顰，仍是一五一十地闡述著：“2012年，凌叔叔和周阿姨失蹤了兩個月，當時你情緒低落，被醫院確診抑郁傾向。再后來，你出了車禍?！?/br>
    他停頓在此。而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

    她出車禍了，她忘記了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她的父母回來了——

    像海嘯過后波平如鏡的大海，她的生活恢復到了最平靜最正常的狀態。甚至，因為這件事情，父母覺得對她有虧欠，此后幾年退居到二線，從高中開始陪伴著她，對她的彌補也到了極致。

    那段時光里，所有人都得到了屬于他們的圓滿。

    唯獨他被她忘記，無聲無息。

    言及此，男人抬眸，鏡片后的視線是如墨，一字一句：“我們和醫生都認為，忘掉那些對你有益?！?/br>
    凌婳：“……”

    她抿抿唇，控訴變得小聲，“……你后來也沒有來找我?！?/br>
    “嗯，”傅司南唇際微展：“未來岳父不太支持早戀?！?/br>
    凌婳：“……”

    這的確是爸爸的行事風格。

    但她還是悶悶的，“那我有很多人追的?！彼f：“要是被人追走了怎么辦?！?/br>
    想了想，凌婳道：“要不是他們后來都出國或者轉學了，我有可能會被別人追走的?！?/br>
    說起來很巧，那些男生只要跟她表白了，過陣子就會傳來要出國或是轉學的消息，然后就一走了之了。

    不過她事先都拒絕了就是了。

    體會到胸腔傳來震動，凌婳抬了眼皮，看見他俊美的臉龐罕見地滲出笑意，對著她的眼睛，傅司南唇輕啟，“你覺得，是誰讓他們出國轉學的？”

    “……”哦。

    全部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但是她的心還是有點塞塞的。

    他溫潤地開腔了，“還有問題？”

    凌婳搖了搖頭。

    “那洗澡睡覺?！?/br>
    她點了點頭。

    男人便伸臂要將她放下，但她的手抱他抱得很緊，眼睛看著他，“你抱我去洗澡?！?/br>
    “……”沒有任何意見，手臂圈攬著她，他長腿三兩步地走入浴室，再要放她下來在浴缸。她的人坐進去了，可是手仍然抱得很牢靠，又叫他，“傅傅?！?/br>
    傅司南垂眸，視線沉靜。

    她眼睛卻撇開了，“……一起?！?/br>
    “……”

    裙子，西裝，領帶，發卡，慢慢地在浴室光潔的地面散落了。從星空藍到寶石藍，再到銀灰與深灰，清一色的冷色調。那一堆的衣料中，只有胸衣的櫻桃紅格外明麗而惹目。

    衣衫盡褪。

    看著他走了進來，少許的水漫出。凌婳挪了挪位置，讓他坐到她身邊來，然后再自然不過地，她坐進他的懷抱，他的手順勢托住了她的腰。

    柔軟可欺。

    傅司南如墨潑灑的眸稍沉。

    大概是熱水蒸騰的緣故，懷中的人肌膚涌動著誘人的粉色，茶棕的卷發散亂著，披在秀麗的肩與背，也逸出幾縷零落在身前。艷麗搖曳，她在他懷抱散發著無盡的魅惑。

    繼而軟軟地叫著情侶間的昵稱，“傅傅?！?/br>
    沒有洗澡的動作，她只是摟著他的脖頸，身體貼過來，紅唇亦徐徐地貼上了他的唇，香軟的小舌主動地喂了進去。一個動作像是一枚誘餌，發出的鉤被男人咬住，彼此更深入地糾纏起來。

    吻在深喉。

    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在他懷里忍不住地扭動，感受到來自于某些變化，整個身體自上而下地沸騰起來。

    但她也沒有逃避，仍然很老實地坐在那里。

    黏膩的親吻分開，他微涼的唇挨著她的脖頸，啄吻如羽毛般輕刷。懲罰性地輕咬她秀麗的頸，男人一把的嗓音沙沙啞啞地灑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凌婳睜了眼，對上他如墨的瞳，翻涌著讓她臉紅心跳的欲色。她不覺輕抿住下唇，配合地回答他，“……我在點火?！?/br>
    “……”

    對于曾分開了六年的人而言，這一晚注定難眠。

    ……

    夜如幕降落，而缺月漸隱在云層?？諝庵袣g愛的氣味仍然不散，身側的人在枕頭上睡熟，臉頰煥發著紅潤的光彩。

    沒有開燈，傅司南坐直了身體，赤著上身，他解鎖手機，打開到相冊的頁面。

    滑動照片，直至一頁病歷出現。

    姓名：凌婳

    性別：女

    年齡：15

    測試結果：

    總粗分：68

    標準總分：84.75

    參考診斷：重度抑郁發作

    閉了閉眸，浮現的是她眼睛通紅，小聲地哭泣著埋進他懷抱的樣子。

    “我沒有爸爸mama了……傅哥哥?！?/br>
    ……

    對著那張照片，男人眸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