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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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這時,方正聽過來耳語了幾句。傅司南稍稍斂眸,轉而向眾人:“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br> 諸人便少不得是一番客氣。 對著盛世的少東家,也對著盛世身后的整個傅家。 華彩燈落,那道影在璀璨燈下次第遠去,身形斯文,背影挺直宛若林間叢生山青竹。形容舉止舉手投足,是半分的不見紈绔氣。 優雅,精致,紳士,翩翩而且如玉,如中世紀畫卷里走出的公子。 他是人間芝蘭玉樹。 從酒宴廳的后門走出,沿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向前一直走,不過三五分鐘便是連綿成片的海灘,遍披著淺淡朦朧的銀月淡光,色澤是統一的冷白,宛若是月光下的一片沙海。 酒店毗鄰的這片海灘風光極美,沙粒潔白細膩,因而有“白銀海灘”的美譽。 到海灘前,凌婳將小黑裙外罩的西裝褪去,一并脫下了與裙相配的細跟鞋,鞋身閃爍著亮片細碎的晶光,blingbling的閃亮。 白沙極致綿軟,踩在足下是與大理石截然不同的觸感。 一邊走,她一邊輕抿了下唇,腦海里浮現出穿著星空裙的女孩對他笑的樣子。 唯壹跟盛世國際合作很多,程家和傅家關系應該不錯…… 這些話像還盤旋在耳邊。 不想看,不想聽,不想想。 自覺不自覺地,凌婳搖了搖頭,想要把那些令人不快的場景甩出去,繼續向前走去。 明光島位于中國極南方,即使是三月晚間亦無寒意,風拂過面是溫柔。從晚風里一步步向海走來,耳邊有浪潮翻滾交錯,拍打在海岸,沉默而且遲緩的,宛如整個世界的心跳—— 屏蔽了其余的喧囂。 離海愈近,愈是能感受海浪的水霧,細膩,朦朧,溫柔。 清風,海浪,與若有若無的,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線花的香味。 所有的感官如同融合而為一體,在靜夜里宛如化作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穿行游走在這夜與海的世界。 閉了閉眼再度睜開,觸及明月皎皎高懸在空,是夜清輝普照,華林遍披。 目之所及是月,耳之所聞是海。 夜景很美。 …… 輕而有聲的腳步響落在凌空,自夜色默然處,晦暗光影暈染,傅司南一步一步地走出,眉目微收,形容溫雅如玉。 往沙灘方向剛走幾步,在觸及一處時,男人眉間顯然一凜。 細跟鞋子、小西裝外套、手提包。 很明顯,這些東西屬于女人。 幾步之間,幾乎失了方寸。 溫潤容色罕見繃出了戾氣與失措,步伐加緊加快到沙灘,瞥見一幕,他腳步才終于徹底地放緩。 星空海洋,油畫般的濃墨重彩。 其下獨立著纖細的影子。 如穿越了六年的光陰重演,在他面前。 沉靜的雙眸蟄伏在鏡片后,傅司南視線深深如墨。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薄家附近的觀景湖邊。 站定在平靜如鏡面的湖水邊,水手服百褶裙,秀發如云錦鋪了滿背,裙下雙腿細而筆直,顏色白膩而惹目。 云何的夏,蟬在嘶鳴,夜如濃墨。 他凝著她,而女孩微側首,恰也朝他望過來。 命運的棋子從此落進了圍格內。 顧盼生輝,她的眼睛很美。 這是第一次見她時,他下意識的感覺。 避開視線,垂眸,見她穿著露趾的涼鞋,腳指涂了深紅的顏色,白生生的微微翹著,像玫瑰花色的一柄鉤子。 啪嗒。 他看見她手中拿著薄荷綠的鐵質盒子,打開,拿起一顆糖,嘴唇咬住,繼而望向他:“你也要薄荷糖嗎?” …… 這是他與她的初見。 后來星光湖水與她入畫,畫家筆調極重,在那副畫里,夜晚的湖如海洋般的夢幻滯重。 在海灘漫步,凌婳意識放空了,不甚經心地走著,無意轉眸,忽而卻瞥見了角落黑影,猝不及防,腳下恰好被砂石絆住,身體的慣性讓她摔倒了。 好在足下便是沙灘細軟,摔倒也并不怎么疼。于是她試著站起來——然而左踝骨一陣的抽疼,她立刻又坐了回去。 眉皺起,傅司南快步朝她走去,到她身邊,俯身:“婳婳?!?/br> “……”低了眉,想到今晚看到的場景,她沒有理會他。 婳婳。 叫得這么自來熟。 誰知道他是不是經常這樣叫女孩子啊。 叫她叫婳婳。 那是不是還經常叫諾諾,菲菲,嬌嬌? …… 她抿了唇。 對她的不理睬沒有覺察,男人只是繼續地去問,低聲落在耳畔,悅耳沉磁:“能不能走路?” 沒有回答他的話,凌婳動了動腳踝,傳來撕裂的疼。 于是她有些悶悶地回答他:“我腳崴了?!?/br> 都是因為他。 一聲不響站在那里,嚇了她一跳。 卻是倏而,在視野范圍內,傅司南突然地卸了外套,遞到她手,轉身,下蹲,脊背面對她,溫聲落下:“上來?!?/br> 凌婳:“……” 他這是……要背她嗎? 那他脫外套干什么……她無意掃見自己身上小黑裙:裙子很短,裙幅很寬,雖然有襯裙,可若是被人背起來,大概率就要走光了。 ……哦。 因為他這樣的舉動,她不高興的情緒稍微消散了一點點。但還是不怎么高興,所以她故意對他說些難聽的話:“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我根本就不會摔倒?!?/br> 傅司南從善如流:“是我的錯?!北硨χ?,他沉靜眸里有淺淡意味上浮了:“所以我現在來彌補?!?/br> 他說著,轉首看她,瞳孔若墨潑灑的漆黑。聲是溫潤,卻亦擲地有聲:“上來,婳婳?!?/br> 磨磨唧唧的,磨磨蹭蹭的,她到底還是扎好外套,攀上了他的背,手亦環在了男人脖頸,松松的。 她沒有談過戀愛,被異性背也是第一次,感覺有些奇異。 被她倚靠著的脊背溫暖而寬闊,透著薄荷葉子的香味,很清新的味道,像是很舒服很有安全感的所在。 被那香氣蠱惑,循著熱源,凌婳下意識要把下頜擱在男人的寬肩上。 動作到一半,她幡然地醒悟過來:正在背著她的,可能不是一個只有婳婳的男人。 他可能是一個,同時有婳婳、諾諾、菲菲、嬌嬌等等的男人。 于是凌婳把頭抬起來,立刻又開始挑刺。 “你的背是怎么回事,”凌婳說:“怎么這么硬,我一點都不舒服?!?/br> 傅司南:“……” 眼底的意味深了一分,說不出的愉悅。 很明顯,她這是在跟他無理取鬧。 她無理取鬧的樣子……非??蓯?。 面對著背,她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傅司南微彎了唇,“抱歉,我讓你不舒服了,婳婳?!?/br> 凌婳:“……” 他良好的認錯態度沒能阻擋她繼續挑三揀四,“你走得太快了,我覺得很顛?!?/br> 男人放慢了腳步,她又挑肥揀瘦:“你走得這么慢,要走到明天才能到酒店吧?!?/br> “……” 可他一點都不生氣,只是調了步速,不快也不慢的剛剛好。 他不生氣,不止不生氣,甚至脾氣還很好,讓她想發的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明月清輝,落在一雙的人影。 在那重影交疊里,女孩匍匐在男人脊背,只看背影仿佛一朵叢生菟絲子,乖巧溫順至極。 稍微走了會兒,橫亙在彼此間的是人聲的沉默,海潮卻熱鬧,如金色.大廳事先和諧演奏的一支交響樂,轟鳴低沉而悅耳。 在男人的背上,凌婳輕聲地開了口:“你今晚聽程小姐說什么了?”她頓了頓,像是很隨意地提起:“……聽得那么高興?!?/br> 彎唇,傅司南微垂了眸:“她說明光島變化很大?!蔽㈩D,他否認:“我沒有聽得那么高興?!?/br> 真是有問有答了。她想。 然而傅司南又徐徐地開口,宛如在向她解釋著什么:“程家和盛世有合作關系,程一諾和我沒有私人關系?!?/br> 那月亮的光像是帶著溫度,落在臉上微曬的,微熱著臉,凌婳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