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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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他一人預謀。 蓄意已久。 按導演鄭曉年的意思,第一天更多是預熱,好讓演員能盡快進入狀態。 第二天才是正式開拍。 上午第一場便是重頭戲,背景是宮廷晚宴,因而主要角色都在,其中當然包括太子良娣與太子妃。 《帝心》原作中,太子妃曹冬青的家族——左相曹家,便是當年陷害與栽贓女主角蘇蔓菁蘇家的幕后推手。不止讓蘇父入獄,更兼之下毒,蘇母設法,想盡辦法買通關系見了蘇父最后一面,也是彼時,蘇蔓菁從臨終而奄奄一息的蘇父口中聽見了左相曹家這幾字。 是以蘇蔓菁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家族究竟為誰所誣害。 而后蘇父暴斃,蘇母殉節,蘇家滿門男丁均被抄斬,婦孺則一概沒入掖庭。因緣際會,尚且年幼的蘇蔓菁被淳王設計帶回了府第,對外傳則是蘇氏女已經死在掖庭。 十年后這一回,蘇蔓菁是作為淳王府第下人隨行宮宴。 也是,第一次親見血親仇家女兒,當今太子妃,曹冬青。 “a!” 場記板一切,現場便從云何影視城轉為玄元王朝。 時候是上元夜,四方青瑣城內燈如晝。今夜是皇宮大宴,各路皇親國戚都當到場。 最高座上,是當今的皇帝君上。手握著帝國與無上權力的男人。 君王在上,筵席自是和樂模樣。 席間淳王容淵去給太子敬酒,宮女扮相的蘇蔓菁便隨著容淵腳步,一步一步,宛如是低眉順眼的。 無心亦無意,隨著太子與淳王互相舉杯,太子妃曹冬青亦婉婉地抬起眉目來。 便于無聲息處,撞上暗中燈線勾勒纖俏眉眼來。 只覺是故人來,曹冬青不免驚駭。 因曹冬青年紀比之蘇蔓菁年長近十歲,是而當年曹相所作所為,曹冬青是全盤知悉的。 因曹冬青彼時已嫁入東宮,身是太子正妃,是嫡妻,手中握有一定權力。因而,她不只全盤知悉,更親身參與了蘇家女眷沒入罪籍的事宜。 便是在當時,曹冬青曾與年幼的蘇蔓菁見了一面。 觸及蘇蔓菁的目光,決絕憎恨至令人深刻。 那目光……怎像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便因那一道的目光,曹冬青記了近十年。 直至今夜。 觸及那一張相似的臉,曹冬青只覺整個人如被定身,一動也不能動。 那一雙有神而如點漆的眼,此時正對著她,兀自的盈盈與璀璨。 “cut!” 卻是全程在監視器后的導演鄭曉年出了聲:“喬沙梨情緒不到位,你是心虛、害怕,然后強裝鎮定,不是直接就被定住了……重來?!?/br> 一次ng原也正常。 然而。 “cut!喬沙梨小動作太多?!?/br> “cut!……” 因那一場宮宴是大戲,幾個主要角色如淳王、太子、太子良娣都在。因而到最后,幾乎便成了全劇組的人去磨合喬沙梨一個。 最后鄭曉年亦是無奈,只能喊了停,而后中場休息。 演員散盡,鄭曉年和劉姓、胡姓兩位副導仍在監視器后頭,三人一起回看了ng的鏡頭。 鄭曉年做事細致,回看時幾乎是隔兩秒停一下,幾乎稱得上是逐幀逐幀。過程中一雙濃密的眉便微皺著,不發一言。 三人看著看著,劉副導沒看出什么門道兒來了,滿心只覺得困惑,轉而跟鄭曉年溝通:“當時試鏡的時候……我看她明明也還行???” 男女主一二番由莫鋒本人把關,其余角色卻是有綜合考量的。 譬如喬沙梨,因是國內頭一號限定團u23門面,自帶了流量,表演過了合格基準,鄭曉年便點了頭。 看上的便是那自帶流量。 劉副導出言,鄭曉年卻只凝著那監視器的鏡頭,微瞇著眼,沒有接話。只是指腹移動,又將先前ng的那部分重看了兩遍。 直至喬沙梨飾演的曹冬青睜大了眼……視頻終止。 扶了扶太陽xue,鄭曉年這才悠悠然地道:“……這是被壓戲了?!?/br> 另一位胡副導聞言不解,“‘被壓戲’?” 再一次將視頻重新往回調,鄭曉年指了其中的一段來給他們看:“老劉老胡,你們看這里。女一沒上場的候,女三的氣場是很足的;等到女一上來了,女三的氣場就弱了;等女一與女三這么一對視,對手戲來了——”導演一拍手:“女三的氣勢就完全下去了?!?/br> 劉副導和胡副導對著視頻一琢磨,末了倆人對視一眼:好像似乎仿佛……還真是這么回事。 只是—— 胡副導疑惑起來:“女一不是個純新人?云何戲劇學院大四學生,今年六月才畢業呢吧?!?/br> 鄭曉年笑了笑:“林煙云拿影后的時候多大?” 胡副導:“……” 誰都知道,二十二。 別說林煙云實力人設通稿發得飛起,就說國內,有幾個女演員能在二十二歲拿到三金之一的金鯉獎? 賣這個人設,倒也確實賣得起。 鄭曉年便口吻淡淡地道:“有天賦就是有天賦,跟年齡沒關系,跟是不是科班出身關系也不大?!?/br> 劉副導聽了,若有所思了會兒,又轉去問鄭曉年:“那鄭導,現在怎么辦?” 導演仍盯著那監視器,屏幕上是元夜宮宴,四方青瑣城明燈如晝,淳王容淵捧杯敬太子,太子妃曹冬青隨侍在側,淺笑端方,如是闔家歡樂場景。 然而只一瞬,曹冬青眼眸偏轉,驀地掃過,卻是觸及淳王身側,宮女扮相的蘇蔓菁。 垂首低眉,如是溫順。 不起波瀾,也似平靜。 然而那溫順,那平靜—— 均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緒。 不動聲色,卻是暗流涌動。 像海嘯前的一剎,天空是萬馬齊喑,如是靜寂,內里萬般的情緒卻要沖出整個宇宙。 只那一秒,曹冬青便怔愣了,不知該如何表演下去——那不是角色本身的表現,而是被對手戲的另一方演技打壓,以至于接不下去。 見鄭曉年一時竟是出了神般的,劉副導忍不住出聲叫人了:“鄭導?” 鄭曉年這才醒了神,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末了道:“今天就先這樣吧……再磨合看看?!?/br> 劉副導應了聲。 確也只能如此了,畢竟合約已簽角色已定,現在再換角也是麻煩。 三人說完,兩個副導演一時煙癮上來了,跑去抽煙,唯留著鄭曉年一個在原地,對著那按下暫停的屏幕,神思是淡淡與飄忽的。 方才看重放時候,他便在想了。 今時今日,與她一般零零年左右的孩子,有幾個剛出道就能靠演技壓別人的戲的。 想了想,又想了想。 沒有。 …… 第二天的戲進展不順,鄭曉年倒也不甚著急。畢竟,欲速則不達。且劇組統籌那里將時間規劃得好好的,三個月時間綽綽有余了。 于是喬沙梨戲雖未過,卻仍是按著正常時間,甚至是提前下了戲。 原本今天喬沙梨表現不佳,中途更是重拍了多次,到最后也沒能過一條。 到底是后輩,此外還是這一部劇的合作伙伴。若是平白無事,鄭曉年也不愿讓人姑娘家面上難堪,因而特意讓姜知曉去喊了喬沙梨過來吃飯。 這邊姜知曉才跟喬沙梨說了晚上請客吃飯的事兒,話還沒說全就被喬沙梨打斷了,“我明天還有商演,我不去?!?/br> 姜知曉還要再說話,然卻見喬沙梨妝也不卸,披了件羽絨服上身,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知曉:“……” 于是只得作罷。 喬沙梨倒沒說謊,她次日上午下午均有商演,是u23全團活動。 便出于這個緣故,今天是經紀人親自來接她下戲,順帶探個班。 天冷,且冬日黑得早,晚來鉛云密布遮蔽,今夜無月也無星。披著件長羽絨服,喬沙梨向著角落處一輛深橙色保姆車走去,臉色是郁郁。 ……什么玩意。 對戲是她們兩個對的戲,憑什么就她有問題,那一位就沒有? 呵呵。 無非是有,但是導演不敢說罷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可不是平門小戶出身,背后有宸空風投靠著唄。 把不過的責任都推到她頭上,結束了又假惺惺請吃飯玩老好人那一套—— 他們樂意玩,她還不樂意陪呢。 …… 這般想著,喬沙梨關車門時手上力氣便有些大,雖是心情惡劣,上了車落了座,卻還是合規合矩跟經紀人打了聲招呼,“陶姐?!?/br> 經紀人陶姐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看穿,“怎么了,拍戲不順利?” 喬沙梨嗤了一聲,忿忿而不甘心,“還不是那個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