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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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隙打開的瞬間,白光涌入。 見翩翩一人,立在盡頭。 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 銀線勾織的衫,灑落便是一身白雪與明月。 如同適才,千樹梨花開。 端的是一眼,卻使人驚艷。 而白光消退。 見那梨花銀衫的影,緩緩然地步入,步姿端正且秀麗,目不斜視,舉手投足間,儼然是大家閨秀姿態。 便有那么一瞬間,讓人覺得—— 這不是試戲的演員走上試戲的舞臺。 而是仕女走下卷軸,如潑墨畫中仙。 飄飄然也翩翩然地,向他們所在走來。 幾人均微怔。 參與試鏡的共有制片、導演、副導、編劇,一行人當中,唯獨只編劇一人是女性。方才編劇則一直未發話,也無太多表情,只到了此刻才鄭而重之地抬首,目光掠過顯見的贊賞。 到中間來,凌婳駐足,轉身。 站在聚光燈照下,她正對了四人,姿態是疏疏落落的。 “云何戲劇學院15級表演系,凌婳?!?/br> 方才那出場委實是驚艷,現今隔了會兒再看,莫鋒在心里微微搖頭。 上回在洛苑請的飯局上,他確是見過這小姑娘了。 縱在美人如云的娛樂圈,亦是美人中的頂尖。 如置水晶櫥窗里的玫瑰,是那般的令人驚艷。 只是…… 上回見時,莫鋒便有些覺得了。 這小姑娘氣質疏疏散散的,有些散漫,像是對著什么都不當心的樣子。當然,這本也無不可,只是較之方云霧清冷自持的人設—— 似是差得遠了些。 然而答應了的試鏡,不管合適與否,流程還是要走完的。 試的是其中矛盾沖突頗激烈的一場戲。 方云霧知曉,太子賜下的藥是毒.藥而非補藥;也終于知悉,自己一直敬愛的夫君,原來素來是猜忌自己、提防自己的多心。 在方云霧這個角色的人生里,這一場戲是重要的轉折點。 因這一場戲前,她生在三司之家,幼承庭訓是忠君愛國。 這般說,也是這般做。方家歷來便如此,所忠是當今的君,所愛是今上的國。 嫁與東宮,方云霧最初也是抱了世家女最熱切、也最天真的幻想。 從來世家只教育她溫良恭儉讓,要以禮待人,要溫和寬宥,卻未曾教育過她,原來丈夫也可傷害妻子,原來父親也可算計孩子。 這一場戲前,方云霧是無憂的高門女。 這一場戲后,方云霧才是真正的深宮婦人。 那燈光便微微打暗了。 凌婳將容色徹底收斂,屏息,靜了靜,再度抬首,她的眼眶慢慢泛起熱意。 如身置在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場景,而方云霧堪堪從家醫處得知,太子賜給自己的藥物,藥材構成盡數是寒涼,因而是身體虧損的根本。 如在宮殿,如對燈昏,如堪堪知曉,最為真實的枕邊人。 凌婳閉了眸。 如她,不是她。 如她,是方云霧。 …… 【比之怨恨,這一刻,更多卻是酸楚襲上心頭?!?/br> 【有那么整整三秒,碧玉凝神瞧著自己的主子,眼眶直暈紅,淚珠兒跟斷了線的珍珠般的,不住地往下直掉。嘴唇蠕動了,想說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br> 【伸手想扶,那手臂伸出了一條,動作卻終于又停住?!?/br> 【“主子……”碧玉喃喃著……】 從坐轉而站起,凌婳如是久坐般,一時沒站穩,踉蹌了幾步。好容易站定,抬首轉向莫鋒一眾人,面容卻是失神的恍惚。 【“……主子!”】 【見她突然行動,碧玉不由慌了神,急急忙忙扶住了。見方云霧一徑往外走,心知她這樣情狀不能見人,卻不知她是如何來的這般力氣,一時間竟是拉不住。情急之下,碧玉出了聲:“主子,您這是要去哪里?”】 仍是木著一張臉,在這一段原本該有配角陳述的地方略停,而后過數秒,凌婳才轉過頭去。眼眶卻是無神,只是動唇,“……我去找太子?!敝徽f了這一句,她臉部松動,像一張精美面具崩裂在臉,惶惶然而有情緒流瀉出。那瘦削的肩如一只的蝴蝶,顫抖在暴風雨行將到來的前夜。 【因半日未進滴水,方云霧的唇泛著干裂的慘白。不知是否大悲則同喜,她緊抿的唇微顫,良久,竟是嗤一聲地笑出來?!?/br> 【只笑著笑著,一顆清淚卻緩緩然爬行過臉?!?/br> 【唇瓣顫著,只是顫著,那枯木般的眼珠轉了轉,方云霧轉向碧玉,幾番顫動了,她的手緊抓在碧玉的肩,手指每一寸骨節均泛著可怖的蒼白?!?/br> 【而淚水,終無聲而連續地落下來?!?/br> 【方云霧低聲輕喃地開口:】 低聲呢喃著,凌婳開口: “碧玉……” 濡濕而偏咸的液體滑過臉,漸漸,模糊了視線。 直直地對著身側,她眼底情緒松動,卻是說不出的絕望漆黑。喃喃著,她問:“他怎么能這樣對我?” 如要掙脫束縛,凌婳手在虛空中動作了幾許,又是要往出奔走模樣,唇間只重復著先前的話,卻比先前多了幾分堅決,眼睛也變得清明,“我要去找太子?!?/br> 【碧玉聞言是駭然,只用手緊緊地拉著方云霧,撥浪鼓般地搖頭:“不,不……主子,你不能去……”然而手上忽然脫力,是她的手被掙開。碧玉霍然睜大了眼:“主子!”】 【沖破了碧玉的手,方云霧一徑跑出了宮殿?!?/br> 【是夜入夏,庭院是一一風荷舉,芙蓉塘外有輕雷?!?/br> 【瓢潑而如豆大的雨打落在她的臉,額發被淋得濕透,方云霧垂著兩只手,終于卻是站定了,不再往前走?!?/br> 現實的場景里無雨。 自始至終,便只有濕熱液體從眼眶落。 踉蹌著奔跑幾步,凌婳終于站定,垂了兩只手,肩線仍然在不住地顫抖。 如有成形的字幕,劇本里,方云霧的心理活動一行一行地在眼前浮現。 【分花拂柳,是少女時她與他在御花園初見?!?/br> 【紅燭羅帳,是新婚夜久久的、長長的一眼?!?/br> 【……】 【往日種種,到今日,一幕幕又一重重,清晰如倒映在鏡中——】 【卻原來……都是假的?!?/br> 【他怎么可以對她這樣?】 【他怎么能對她這樣?】 【他怎么會對她這樣?】 “cut!” 第13章 薄荷 喊出這一句,莫鋒的聲音偏沉,頓了頓:“再試一下最后一場?!?/br> 最后一場,是方云霧纏綿病榻,沉疴日重。春日遲遲,太子府第是苑柳晴光,隔了一扇的窗欞,也隔了重重的銅綠紅墻,府苑是深深。 宮鎖重門。 【她驀然便想起了幼年時,與蘇蔓菁在方府時,閨閣戲?;ɡK模樣。蔓菁年幼,動手總不甚伶俐,她便帶著蔓菁一回回地翻著。時而翻了鵲橋,時而翻了蟠桃……】 在劇中,方云霧這一角色的前半生與后半生有明顯分野。前半生時,她是爛漫少女、幸福婦人;到后半生,她卻是深宮怨婦,也是沉疴在身而纏綿床榻的病人。 到人生的下半段,方云霧歷來的信念土崩瓦解,唯有早年少女時代的美好回憶才足以為支撐。 其中一個反復出現的意象便是花繩。 試鏡時多半不會提供實物,因而為了今天的無實物表演,對著b站的翻花繩技巧視頻,凌婳練習了整整一個禮拜。 有這一周的練習,作無實物表演時,凌婳翻起手來已經是駕輕就熟。 “cut!” 一聲響得猝然。 浸沒在方云霧的情緒中,凌婳緩了緩,隔了兩秒,方才收回了神彩。從表演的道具床上站起身,兩手交疊在身前,形態是疏疏懶懶的,只一抬眸,入目卻是極其漂亮的一雙眼。 像貓睛石,顧盼流轉間盈盈而璀璨。 莫鋒不由得在心暗贊。 當真是美人天生,戲骨天成。 抬頭略看了她一眼,莫鋒清嗓開口:“戲有張力,你演得很好?!?/br> 社交的本質就是利益交換,坦白而言,起初他答應了洛苑一個試戲機會,也真的就只是一個機會。 最后真要沒成,連鴿都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