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唐彌腳下一頓,回頭道:“你是想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想辦法逃命吧?我勸你最好乖一點,否則我不介意少一個誘餌?!?/br> 他說完,加快腳步向另一家店鋪走去。 這家店內中央的位置停著一張黑色輪椅,上面坐著一名清瘦的年輕男人。 唐彌的腳步停在了與店門相隔三步遠的位置。 隔著那扇干凈得幾乎纖塵不染的玻璃門,他盯著里面那個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腳一步步走過去推開了門。 他停在門口,命令道:“找東西把他眼睛蒙起來,絕對不能讓他看到任何東西,現在立刻就做?!?/br> 江灼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開口問:“夏遙怎么樣了?你剛才對她做了什么?” 以雙方目前的處境,這個問題唐彌根本沒有必要回答。 但他還是說了:“放心吧,我會讓你們一起死的?!?/br> 一根疊了三次的布條牢牢綁到了江灼眼睛上,他的世界頓時陷入一片濃黑之中,心中卻因唐彌的回答而稍稍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卻又皺起眉頭——不對……他這句話聽起來怎么像是知道自己喜歡夏遙似的? 夏遙站在店里,很快看到唐彌從墻壁那邊走了出來,垂著頭直接進了超市。 她記得,那個方向應該是江灼所在的位置。 他應該暫時沒事吧? 如果能有辦法通個信就好了,哪怕是從對面玻璃的反光上看到一點影子也好啊。 可這個距離太遠了,她什么都看不見。而曹銳還舉著槍攔在前面,不允許她再朝門口靠近一步。 夏遙盯著那早已不見了人影的超市入口扶梯,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才轉身走回店中,在展柜前雙手一撐坐了上去。 因為先前和曹銳交流還算愉快的緣故,一開始連椅子都不被允許坐的她現在倒是可以在店里自由活動了。 只是背后總跟著一把槍。 那么現在——先找找看有什么東西可以當武器吧。 夏遙的目光從對面的展柜上一掃而過。 她眼珠子轉了轉,迅速從展柜上躍下,一邊向對面展柜走去一邊說:“那條項鏈……跟我mama最喜歡的那條是一樣的款式!” 曹銳在她躍下展柜的時候就飛快跟了上來,手里的槍不僅端了起來,而且已經瞄準了她的頭部。 但在聽到夏遙這句話之后,他微微一愣,隨即放下了手。 夏遙趴在展柜前,看著里面的一條鉑金項鏈,口中道:“去年我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向mama借了它戴,回家后才發現它被我弄丟了。我mama什么也沒說,還反過來安慰我說一條項鏈而已,丟了就算了。但我知道她真的非常喜歡它,我本來計劃做兼職攢錢再買一條給她的,誰知道……” 說著說著,夏遙便繞到了展柜內部,想要打開柜臺將它拿出來。 可后面的拉門上了鎖,她嘗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打開。 最后一次嘗試之后,她跌坐在后方的沙發椅上,頹然苦笑:“我只是想,至少在被當成誘餌喂給怪物以前可以戴上mama最喜歡的項鏈。這樣,至少在死后我可以把它還給她??蓙G了就是丟了,就像我死去的父母一樣,永遠不會有替代品?!?/br> 時隔幾日,災難降臨之時的一幕幕終于重回她的腦海。 其實在那之后,她一直都在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逃避并不能減少心中的痛苦,但至少可以阻止她變成一個總在痛哭流淚的弱者。 就像現在這樣。 盡管她撒下這個關于項鏈的謊言是為了得到一些可以充當武器的玻璃碎片,但提到父母時所表現出來的悲痛卻沒有半分虛假。 當她想起那一夜的經歷時,心臟就好像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一樣,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淚如泉涌。 這一刻,夏遙本來的目的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想好好痛哭一場,把那些負面情緒宣泄得一絲不剩。 隔著展柜,曹銳緊緊盯著她看了許久。 他看到她的眼淚一顆顆地砸在玻璃展柜上,在上面濺成了一片四射的水花。 良久之后,他突然向前走了兩步,沉聲說了句“退后”,然后高高舉起槍來,用槍托部分猛地擊在了展柜玻璃上。 一陣清脆的“嘩啦”聲隨之傳來,展柜上方的整片玻璃一下子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無數片,紛紛掉落在那些珠寶之上。 夏遙的目光立刻就找到了其中幾片大小和形狀都非常適合當武器使用的碎片。 只是一掃而過,她就抬起頭來,讓自己的神情努力表現出驚訝和茫然。 曹銳撥開一些碎玻璃,將里面的一條項鏈扯了出來遞給她:“別哭了,哭也沒用?!?/br> 夏遙故意呆愣了片刻,才迅速抹了把眼淚,從他手里接過項鏈,扯起嘴角感激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br> 心中的悲痛在玻璃破開的那一瞬間就被她壓了下去,但這場半真半假的戲還沒有結束。 她飛快將項鏈戴到了脖子上,視若珍寶般握著下面的吊墜,許久才慢慢松開手。 在此期間,她的余光掃到了從隔壁店鋪走出來察看情況的男人,以及被他用槍抵著頭的李康。 剛才玻璃被砸破的動靜的確足以讓旁邊的人聽到聲音了。 李康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又被半拖著帶了回去。 夏遙也裝作根本沒看到過他一樣,抹著眼淚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沉默著找了個地方待著。 現在她已經沒什么能做的了,非要做點什么的話,大概就是祈禱之后的行動不要失敗吧。 下午,另外十一個男人帶著食物一起從超市出來,和上面負責看守的人換了班,順便把吃的拿給了夏遙他們。 和曹銳換班的這個人就沒那么好說話了,他長得又高又壯,始終黑著一張臉,像在臉上寫了生人勿近四個字一樣。 夏遙還是在他們換班時從曹銳嘴里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好像叫曾武。 她用一下午的時間嘗試著跟他說了幾次話,他愣是一個字都沒回過。 不過既然曹銳是在中午換的班,那到天黑的時候應該就會再換回來吧——希望如此,畢竟相比之下,不論是體型還是性格,曹銳看起來都是比較好對付的那一個。 很快,外面的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商場內部的光線更是昏暗,沒過多久,珠寶店內的邊邊角角就幾乎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在夏遙擔憂的等待之中,一群健壯的年輕男人終于從超市入口的扶梯處冒出了頭。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們手中和食物一起拿上來的幾支蠟燭。 是啊,天黑了,必須要點蠟燭。 她掃了眼曾武,視線飛快劃過左側那被打破了的玻璃展柜,暗暗捏了下手指。 曹銳邁著大步走了過來,推門而入時首先望了夏遙一眼,才向曾武問:“怎么樣?” 曾武搖搖頭,第一次把槍掛到了肩上,拍拍他的肩膀,叮囑道:“小心點,晚上比白天危險很多。別睡過去,一點鐘我來接班?!?/br> 曹銳笑了聲,輕輕在他肩上打了下:“別啰嗦了,趕緊下去吃東西吧?!?/br> 曾武走了兩步,又回頭來看了看夏遙,再次說道:“她整個下午都想套我話,你小心點,別被她騙了?!?/br> 夏遙靠在展柜前,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只是覺得無聊想找人說話而已,你真的想多了?!?/br> 曾武仍然不肯跟她說一個字,說完就和其他換了班的人一起離開。 “他以前被女人騙過,別管他?!?/br> 曹銳笑了一下,將塑料袋里的面包和牛奶遞給了夏遙,然后拿出一根蠟燭,找了個合適的地方點燃。 而就在他轉身去放置蠟燭的時候,夏遙飛快撿起了身后展柜內的一片碎玻璃,直接塞到了后腰處,用褲腰將它暫時固定起來。 直到做完這些,她才發覺自己的心跳動得異常激烈,仿佛就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樣。 曹銳放好了蠟燭,回頭看向她,疑惑道:“不吃嗎?” 夏遙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尷尬:“那個……其實我很想去衛生間。但是曾武看起來太嚇人了,我一直不敢跟他說?!?/br> 曹銳愣了一下,竟還紅了臉:“啊,那你快去——要蠟燭嗎?” 這家全國知名的連鎖珠寶店內,就連衛生間也裝修得十分上檔次。 夏遙將蠟燭放在洗手臺上,連忙拿出了腰后的玻璃片。 它呈三角形狀,其中一頭又尖又長,一看就知道一定十分鋒利。 她抓緊時間從衛生間里抽出了一長排抽紙,用它一層一層地將手持這端包裹起來,最后又用搓成長條的衛生紙充當了繩子用來固定。 這樣一來,使用的時候就不會傷到自己的手了。 她把它塞到了右側腰間藏好,走進隔間沖了下水,最后洗了手,才開門走了出去。 不遠處,曹銳正舉槍對著衛生間門口。 看到夏遙不急不緩地走出來,他似乎松了一口氣,放下槍道:“吃東西吧,今晚你還可以好好睡一覺?!?/br> 這話的意思……是說唐彌明天就要行動嗎? 那看來今晚是非要拼一次不可了。 第22章 裂縫22 偌大的店里只點著一根蠟燭,火舌被縫隙間鉆進來的風吹得搖來搖去,晃得人心煩。 夏遙吃完東西就坐到了放蠟燭的展柜上面,盯著那晃蕩的燭火開始“發呆”。 她在等,等曹銳主動上來咬鉤。 但其實……她有點不忍心殺掉這個人。 雖然相處的時間才半天多,可她卻看得出來曹銳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除了盲從唐彌這一點之外,夏遙找不出任何需要殺掉他的理由。 偏偏她又很清楚,一旦發生點什么事情,曹銳對她可不會心慈手軟。 “又想起你的家人了嗎?” 曹銳的聲音響了起來,就像夏遙所期望的那樣。 她回過神,將目光從燭火上移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過了幾秒才說道:“是啊,想起以前了。當時我總覺得日子很無聊,想不明白人活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直到現在才知道……人活著,就只是為了活著而已?!?/br> 哪怕每天都得和那些兇惡的怪物廝殺,哪怕要讓自己的雙手沾滿別人的鮮血,也還是想要活著啊。 曹銳笑了一聲,燭光落在他臉上,將那張濃眉大眼的硬漢臉襯托出了幾分溫柔。 他伸了下手,像是想拍拍夏遙的肩,之后卻又有些尷尬地收了回去,輕咳道:“年紀輕輕的,別想太多沉重的事情?!?/br> 夏遙低笑:“我都快要死了,還不能多愁善感一下嗎?”